盟誓。” 禄东赞摇头道:“是贵国大唐不公在先啊——多来来,吐谷浑和吐蕃之间门,大唐总是偏向吐谷浑,打压吐蕃,如此厚此薄彼,怎不令人心寒。” 禄东赞的汉话,说的就像文成公主的吐蕃话一样好。 这两人的会谈,在旁人看来是很奇怪的—— 禄东赞一口熟练的汉话,连厚此薄彼这种词都信手拈来,然而文成则回以吐蕃话。 她不去顺着禄东赞的话说,分辩什么大唐对吐谷浑更好。 那不是废话吗,大唐还需要吐谷浑做藩篱呢。 说这些‘公平正义’的虚话,实在是没有意思。 文成更倾向于一剑封喉——她直接以吐蕃语问禄东赞道:“论(宰相)欲借吐谷浑之事与大唐开战,集会议盟上可有异议?天神穆王之系,诸贵族如何看待此事?” 彼时禄东赞面色未变,但心底颇惊、亦不免深深叹息:为何,为何来的偏是文成公主! 大唐旁的朝臣,纵然知道吐蕃有集会议盟之事,必然也不知具体底细。然而公主在吐蕃十年,她又非寻常女子,故而是深知吐蕃朝局的!她也了解吐蕃那些贵族,生怕损害自己之利的心理。 文成在信里,给姜沃详细解释了下,何为‘集会议盟’。 是吐蕃政治中最重要的一环:参会者包括吐蕃赞普、重臣,以及吐蕃‘天授’的各地贵族。 在文成没有从吐蕃回来前,大唐这边虽然也知道吐蕃有这种‘集会议盟’,但官方的情报是:“(吐蕃议盟)乃赞普与其臣下一年一小盟,三年一大盟。于夜设祭坛,巫者告祭。”[3] 更倾向于这是一种祭祀类的大盟会。 直到文成公主回到大唐,才改变了这种看法:不,吐蕃的盟会频率,远高于一年一次。凡对外战争、征兵征税等大事,甚至官员任命、户籍察调等政事都需要经过盟会,经过祭祀。 且吐蕃对神灵的敬畏,绝非大唐人可以想象。 其赞普就自称为天神世系穆王一脉。 故而文成以此诘问禄东赞道:“当年先王定下与大唐盟好,亦是有巫者祭拜过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的。连论(宰相)自己,也曾以血入君臣‘效忠之盟’,亦受过先王的‘赏功之盟’。诸盟皆石刻于第穆萨摩崖。” “论(宰相)都抛诸脑后了?” 姜沃继续往下看去,文成的心情能从笔墨的浓重看出来:“这一次禄东赞退了。” “然他到底是老了,也要不在了。” “这一回,我见到了钦陵。也明白了,你说的‘狂’字是什么意思。” “禄东赞会忌惮吐蕃盟会其余贵族的反对,忌惮他曾经誓血的神灵,可钦陵其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什么对王族的敬畏,倒是看到了一种舍我其谁的狂傲。” “将来,战事难免还是要有的。” “薛大都护也道,要时时做好战的准备。” 文成在第一封信的最后写道:“到了这里,我才真正体会到你讲过的,宁拂英的故事。” “从当地选兵,无疑是个正确的选择。” “我先在于阗之地选了二百女兵卫——她们都有家人亡于吐蕃的骑兵之下。” 姜沃闭上眼睛,想起前年冬日西域的奏疏:引月部与吐蕃结盟,军队频频出现在疏勒以南,颇有觊觎安西四镇之一于阗之地。 虽然没有大的战事,但针对个别边境村落、城镇的劫掠,并不是没发生过。 多少人在吐蕃和引月部的铁蹄下流离失所。 文成的笔锋带了峥嵘的意味:“这些女兵,与从京中带出来的决然不同。她们每个人都见过血,不,应该说,每个人手上都沾过血。” “她们见过疆邑陈兵,见过铁骑呼啸而去,践踏尸骨。” “见过暴骨盈野,血染故土。” “我记得最深的一个女兵卫,是我在荆棘丛中捡到的。她家人俱已被屠戮,为了不被敌军寻到,她就躲在了人、马不能至的荆棘丛中,两天都没能吃喝,若非听到其余女兵的声音,她大概也不会出声呼救。” “我原以为她活不了了。好在,将人带回城池后,她活过来了。” 这是文成的第一封信。 姜沃重温过后,仔细收好,拿起了下一封。 第184章 儿子令人烦恼 “得览玉札,如见故人。” 一阵轻风拂过,细雨吹入窗中,姜沃以袖子遮挡书信。 待风过后才继续看下去。 文成的这一封书信,是她离开长安半年余后寄回来的。信中许多话不能写的太明白,但两人彼此很明白—— 这时候,文成已经觉得,位比亲王之公主幕府,其下至多可设亲事(士兵)六百余人的数额,已经不够用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