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姜沃也看的心下稍宽。 无论从多年君臣情分,还是作为曾经的病人来说,她都不愿见人被病症如此折磨。 皇帝的风疾,与先帝的病症一般,最怕夏日。 而且……最初发作的年纪,也与先帝仿佛。 今岁在整理贞观元年‘裁官事’时,姜沃也接触到许多贞观元年的先帝朱批与诏令。 之前秦王府时如何,不可得知。 但就在贞观元年,先帝已然下过欲修整行宫的诏令,其中便道:“朕有气疾,暑辄顿剧。”[1] 以贞观元年的百废待兴,国库空虚,二凤皇帝依旧想要修行宫避暑,可见此病症实苦于夏日。 而那时……先帝也还不到三十岁。 正如此时的皇帝。 姜沃眼见今岁自夏日以来,哪怕头痛目眩没有发作起来,皇帝看起来气色也总不甚好。 且此症实乃生来所带之病,当年孙思邈诊先帝,也只能配药缓解症候,又屡次嘱咐若是‘忧劳烦结’便会风疾弥时,迁延不愈。 今日大约是心情好,皇帝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在姜沃递上一支稻穗后,皇帝心情更好,连声嘱咐程望山去将随奏疏而来的木匣拿过来。 李淳风给皇帝进上的是一箱干稻穗。 姜沃听皇帝道:“待年底回长安后,朕往昭陵祭拜父皇,也将此良种奉上灵前。” 晒干的稻穗和麦穗,都能放很久。 姜沃记得原先见过有人以干稻穗插瓶,比起花卉来另有意趣。 她提起后,媚娘就从多宝阁上拿下一只润白玉瓶。 皇帝亲手挑选出一支他觉得最好看的干稻穗,插在白玉瓶中。 之后道:“朕知育种事,并非一两年之功。” “朕已然下诏,厚赏此番随行爱州的司农寺‘育种计史’和田农的家眷。” 皇帝伸手轻轻拨了拨垂头的稻穗:“到时候,他们每育出一种,朕便往里插一支新的稻穗。” 他抬头笑道:“媚娘,你可得把这个玉瓶给朕留好了。” 媚娘莞尔:“好。” * 待尚药局的御奉亲来送药,姜沃就告退,让皇帝服药安歇。 门口的宫女将她引到后殿去。 安安正在后殿写字。 见了她笑道:“姨母!” 然后先好好搁下笔,免得墨点落在纸上。然后才跳下椅子奔过来。 姜沃正好弯腰,将她接在怀里。 “等安安晚上回家,姨母送你一盏灯。” 两人正说话,就见媚娘进门,笑道:“什么灯?” 姜沃回首:“也有姐姐的。” 然后放下安安,递上嘉禾的信。 见媚娘坐下来看信,安安就来到母后身边,依偎在她膝旁。而媚娘也就一手拿着信,一手揽着女儿。 媚娘看文字向来很快,她读完后,很自然递给姜沃,笑道:“还记得你问我给她起什么名字的旧事吗?” 姜沃颔首。 嘉禾。 媚娘是从掖庭的风雨中,捡到这个孩子,取名嘉禾。 姜沃接过信看完——嘉禾此时正在跟着司农寺的育种计史,学农事。 正如其名。 “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 * 五月二十五日黄昏。 姜沃封好要送往长安给王神玉的信。 这是一封极厚的信,以至于姜沃换了一枚最大的信封才能装下。 里面详细整理了她与裴行俭定下‘资考制’的最终细则条款—— 便于王神玉面对长安城里各路人马的狂轰乱炸的询问。 之后,姜沃便去向王老尚书请假。 明日是安安的生辰。 王老尚书准了假,笑道:“你都几个休沐未休了?端午也未歇着吧。等下月彻底定下此事,贴出公文发了邸报,你与小裴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