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就让她到自己船上来了。 此时清晨海风中,李淳风问起:“你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姜沃就笑道:“师父既然上书请命要出海,就帮我带点人走呗。”顿了顿又道:“且师父这一回出海,更多是为了测试罗盘,还未定去哪儿是不是?” 李淳风看她一眼:“听起来,你已经帮我定好了?” 姜沃笑眯眯:“师父知我,我知师父啊。” 李淳风颔首:“也好,我原也未想好走哪一条航线。” “那师父走通海夷道,至爱州如何?顺便将这些司农寺的育种计史和田农带过去。” 爱州,越南。 说来,自从前年看到占城稻后,姜沃就想先送点消息去爱州来着。 但直到着手去做,才发现以此时的陆上交通,她若是想与爱州建立通信往来有多难—— 此时从京城到爱州,若是带着人口的车队,用时需一年半。[1] 姜沃起初从户部公文里扒拉到这份【爱州贡物入京】公文的时候,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还是户部侍郎在旁热情为她讲解:“路上耗时一年半都是顺的,就这,中间还走了一段水路呢。” 当时姜沃就忍不住问了个问题:爱州刺史刘洎和县令褚遂良,已经出发半年了,如此算来,岂不是还在路上未到任? 户部侍郎点头:“肯定没到呢。官员上任与岁贡,都是不许走海路的。”毕竟海路风险大且与陆上失联后,根本说不清楚官员是卷船跑了还是发生了意外。 “若是走陆路,刘刺史他们应该才到……潭州这块吧。” 姜沃沉默了:出走半年,原来才到湖南。 她不禁想起曾听人说起,哪怕是关系最好的夫妻,一起旅行也很煎熬,难免会发生冲突。 再想想刘洎和褚遂良这一对冤家长达一年半不可分开的旅程,姜沃都不知道更同情谁了。 应该还是褚遂良更惨一点。 姜沃倏尔明悟,为什么褚遂良被贬三月后,皇帝就接到了他的请罪奏疏,写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情真意切(虽然没打动皇帝)。 总之,在研究了长安与爱州的陆上通路后,姜沃就此放弃了跟爱州书信往来,远程与刘洎提起‘占城稻’与育种事——哪怕走朝廷加急驿站,也是过去半年回来半年,费时费力也未必说的明白。 且刘洎的专职到底是宰相,管理一地没问题,但本人估计不通农事。 于是姜沃转身去司农寺‘预订’擅育稻米种的田农去了。 吴正卿起初还很舍不得:擅育种的计史和田农,在司农寺也是很珍贵的。还是姜沃以爱州有良种稻米为诱惑,将来若育成,吴正卿也能见到,他才舍得放人。 而今岁,姜沃也终于等到了李淳风制成罗盘,可以出海了! 其实走海路到越南,古来便有,汉书里就记载过‘自徐闻(广州)至已程不国(斯里兰卡)’中间也到过越南。 汉时就有的海路,大唐自然也有,只是起点都是广州,而广州,现在也是大唐流放地之一,距离长安,亦是路途迢迢难以通信。 但现在不同了。 姜沃看向李淳风:“师父觉得,若有罗盘为导引,从登州直接海路到爱州如何?” 李淳风颔首:“可以一试。” 姜沃道:“师父……” 李淳风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必担忧,我必以安全为上。宁可慢些,也不会离陆太远。” “那我就将司农寺的人,都交给师父了。” 说过正事,师徒二人转头看海。 日光渐盛,李淳风原想叫她进去,但见她着迷望向海面,就没开口。 第一回 见到海,就多看一会儿吧。 * 姜沃望着海出神,方才师父说她是第一次看见海——其实不是的。 此生她自然是第一回 到海边,但前世,在她病得还没有那么重的时候。父母是带她和妹妹去海边看过海的。 她目光中带着怀恋看着这片海。 多么巧。 当时父母带她和妹妹去的,就是烟台蓬莱岛,如今,她到了一千多年前的被称为登州的地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