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茅房便是。 可好几日她偏是没等到过他开口,若非那日她自河边浣衣回来,亲眼看?见?他拄着根长木棍,拖着一瘸一伤的腿,扶着草屋的墙面费力地往屋内挪,她还?真?快当他是没有三急的神仙了。 苏织儿很想同他道不必事?事?自己撑着,她姑且也能?帮上几分,可看?着他一惯冷淡的模样,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到底强忍着没有说。 是日,用过晚饭,她如往常一般收拾起碗筷,又打了盆热水搁在?内间炕桌上供萧煜擦洗,转身出去了,只等一会儿刷洗完了碗盏进去拿便是。 然?正收拾着灶台,却听“哐嘡”一声?响,她陡然?一惊,忙掀帘去看?,便见?萧煜半敞着衣裳坐在?炕上,地上一片水渍,一只铜盆正倒覆着落在?炕边。 乍一瞥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苏织儿双颊一红,慌忙背过身去,她局促地捏着衣角,少顷,低声?问道:“可需我?帮忙……” 然?她在?门口站了片刻,却是没等到任何回应,疑惑地侧首看?去,便见?她那夫君已艰难地挪到了炕边,正俯身去够落在?地上的铜盆,他薄唇紧抿着,似在?努力隐忍动作间伤口被牵扯的疼痛。 见?此一幕,不知怎的,苏织儿陡然?有些?气?闷,分明她就站在?这儿,只消他开口她便能?帮他,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仍是宁可忍痛自己来。 她微沉下脸,上前?快他一步拾起那铜盆,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复又舀了盆热水来。 她将铜盆搁在?炕桌上,便见?那人与她四目相对之?下,生硬地道了句“多谢”,旋即将巾帕放入水盆中,显然?要继续擦洗。 萧煜搅干了巾帕,然?抬首看?去,便见?苏织儿站在?他面前?,竟是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伸手欲抽走他手上的巾帕,“我?帮你……” “不必。”萧煜霎时收紧掌心,眸光坚定道,“我?自己可以!” 苏织儿拽了拽巾帕没能?拽动,看?着他这副倔强甚至可以说是执拗的态度,只觉愈发恼火,多日积攒的怨气?到底在?这一刻忍不住爆发了。 “我?知你忍一忍定然?可以,可若是我?帮你,你何需这般艰难。”她说着,瞥向萧煜受伤的右臂,许是方才他勉强去捡那铜盆扯裂了伤口,已有鲜血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袂,一时间她语气?中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幽怨,“而且你若乖乖躺着休息,不这般逞强,兴许也不至于?好得这么慢。” 萧煜看?着苏织儿扁着嘴,蹙眉不悦的模样,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生气?,沉默半晌,只淡淡道了一句:“我?习惯了……” 自几个月前?被奄奄一息地扔上前?往沥宁的牛车开始,他便始终一人撑着,虽押解他的差役开始时还?会给浑身是伤,几乎不得动弹的他上药喂食,但不消几日便彻底丧了耐心,常是将药瓶和饭食一扔,任他自生自灭。 他几乎是靠着仅存的生志和毅力,让自己从开始只能?像废人一般躺在?车上,到艰难地拄拐站立,最后能?顺利瘸着腿行走,期间纵然?无数次狼狈地跌倒摔落,打碎碗盏,他也不曾,亦不可能?开口求那些?常对他冷嘲热讽,刻意刁难的差役半句。 既得从前?不会求,如今的他亦不会寻求苏织儿的帮忙。 看?着他言语间毫无波澜的眼眸,苏织儿心下倏然?有些?闷疼,难以想象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将一人受伤苦撑视作理所当然?。 她朱唇微抿,忍不住低声?询问:“求他人帮忙,是会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萧煜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 苏织儿说对了一半。 他之?所以始终不愿向她开口,确实是因着他那毫无意义的自尊,可也不仅仅是如此。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