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儿往草屋方向望了一眼,也不隐瞒,“昨日,住在这儿的这位大哥帮了民女,民女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今日掘了不少野菜,就想着送些过来给大哥尝尝。” “帮你?” 韩四儿挑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想起里头那位亘古不变的冷脸,只觉不可思议。 就那位,还会帮人呢! 平日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最近为了他的事他可没少操心,三天两头往这山沟沟里跑。 就说上回送来那姑娘,好端端就给她跑了,只不过没跑成,人没到镇上就给抓住了,本想送回来,可那姑娘闹死闹活,割腕悬梁整了个遍,如今折腾得只剩半条命,实在没法就给送回了家。 为此,他们县太爷冲师爷发了好一通火,如今又在寻新的姑娘呢。 方才,他将此事同里头那位爷提了一嘴,那位爷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韩四儿都怀疑上回那姑娘莫不是他有意放跑的。 你说再找个新的又有何用,若是又跑了,结果不还一样嘛。 毕竟,哪里能寻得一个真正心甘情愿的来照料个流人的。 见韩四儿不信,苏织儿道:“是真的,昨儿我去河边浣衣,装衣裳的盆摔坏了,是这位大哥将他装水的木桶借了我,我才能把衣裳带回去,他不过表面冷淡些,其实是个好人。” 韩四儿见她面色诚挚地说着这些话,蓦然将视线定在她身上,眸色颇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但很快他便在心下摇了摇头。 这漂亮是漂亮,可惜是个寻常农女,大字不识,远远达不到县太爷的要求。 而且这么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本就可怜,若再赔上一辈子伺候个流人,未免也太凄惨了些。 韩四儿闻言随口道了一句,“你愿意接近他便好,他一人也不易,平日还望你多与他说说话。” 苏织儿恭敬道:“官爷说的哪里话,都住在一个村里,自然会多帮衬些,您尽管放心便是。” 韩四儿点点头,旋即跨上牛车,扬鞭驱车而去。 他走后,苏织儿见草屋顶上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便知那流人在做午食了。 屋门半掩着,她推门而入,果见男人站在土灶前,将小半碗粝米下到沸腾的锅里。 见那人要盖锅盖,她忙道了句“等等”,疾步入屋,凑近往那口大锅里瞅了一眼,秀眉微蹙,“这水放得着实有些少了,一会儿啊这饭定然硬得难以下咽。” 她边道,边自外头的水缸舀了三瓢水,倒进锅里。 男人也未阻止,只漠然不动,任凭她处置。 苏织儿添完水,示意男人盖上锅盖,才解下背篓,扬笑道:“昨日大哥你帮了我,我也没什么好答谢的,今儿掘了不少野菜,便给你送来些,还望你莫要嫌弃。” 见他只静静盯着她,视线从篓中的野菜转而落在她脸上,始终无动于衷,苏织儿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问道:“大哥你这儿可有能装野菜的筐子……” 说着,她在外间灶房睃视了一圈,昨日来时,苏织儿只顾着救那快烧糊的菘菜,没顾得上仔细看,此时才发现这灶房实在脏乱得厉害。 角落里尘灰密布,散乱地堆积着不少柴禾枯木,还有一些锈迹斑斑,七零八落的农具;与内间仅一墙之隔的土灶被熏得乌漆麻黑,灶膛里积起的厚厚的灰一看就知很久没扒过了。 苏织儿收回视线,忍不住深深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听闻那些流人在获罪被押送来前,很多都出身于富贵人家,家中有给做饭的厨子,有伺候起居的奴仆,甚至自小到大连灶房都不曾踏进去过。 眼前这男人大抵也是如此,就她看到的这两回,足以证明他对做饭一事可谓一窍不通,她实在不知,来兆麟村的这几个月,靠着他自己做出来的那些饭菜,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看着他那双若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眼眸,苏织儿不禁抿了抿唇。 又或许,这人根本没有太大的活下去的执念,才至于即便面对如此脏乱的环境也能放任置之,毫不在意。 她默了默,努力压下心头泛起来的复杂思绪,随即走近那堆柴禾,弯腰从里头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竹筐子来。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