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中招待贵客所用。 若照方才那妇人所说,这胭脂铺子只有马掌柜一人打理,至多只有一个伙计帮衬。 一个伙计,自然担不起这样的上用之物。 沈砚起身,广袖轻拂在空中,倏地,目光落在临窗炕桌上。 墙角不起眼的角落,刻着数道深浅不一的刀痕。 岳栩一惊:“这些是……” 相传账房中的掌柜,都有自己的计时法子。不巧,沈砚在宋府待过些时日,自然也对宋家账房所用的法子有所耳闻。 马掌柜并非宋家人,那这些刀痕只能是…… 沈砚垂首敛眸,嫣红烛火跃动在他眉眼。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沈砚手指在腕间的沉香木珠上抚过。眼中晦暗不明。 刀痕上刻的日子,正是宋令枝在他府邸上待的天数。 手中的沉香木珠忽而拽下,木珠滚落一地,哗啦啦砸落在木地板上。 岳栩瞳孔紧缩,双足跪地:“主子——” 逆着光,沈砚踏着木珠,一步步朝岳栩走去。 木珠骨碌碌在地板上滚落,声音清脆,砸落在如墨夜色中。 岳栩脑袋埋得极低,眼角余光,只望见沈砚覆在自己上方的颀长身影。 沈砚居高临下站着。 漆黑眼眸深沉阴寒,他声音淡淡:“这珠子……你是从何而来?” 岳栩心中诧异,随即伏首跪地。 那日他折返回到陵园,只来得及瞧见漫天的火光,群鸦哀鸣,枯木横空。 阴雨蒙蒙的陵园,于管事火急火燎,满脸皱纹堆在一处。 磕磕绊绊同自己解释:“这火当然是我看着点的,作不得假。岳统领若有事,吩咐小的一句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 那火整整烧了两个多时辰,岳栩当日还有公务在身,只嘱托了于管事等人。 再后来,送到他手上的,就是这串沉香木木珠。 岳栩双眉紧拢:“主子,当日开棺,那宋姑娘确确实实在棺木中,于管事也是府上的老人……” 沈砚冷笑一声。 …… 长街细雨摇曳。 乌木长廊下悬着铁马,秋风吹拂,铁马叮咚,震碎一地萧瑟秋色。 竹影参差,苍苔浓淡。 于管事蹲在抱厦外,垂手坐更守夜。 檐角下的一方夜色狭长,漆黑的天幕不见一点亮光。偶尔风声掠过耳边,当即惊起满身的颤栗。 去岁在陵园过了那一遭,回来后于管事便患上畏黑的毛病。 一整日神经兮兮,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吓得噤声,双股战战。为此,他还花了好些银子请人去家中跳大仙。 怀里揣着好几张符纸,于管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火可不是我房的,宋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别来找我……” 风声鹤唳。 倏地一阵疾掠过,檐角下悬着的灯笼骤然熄灭,满目疮痍苍凉,阴风飒飒。 于管事两眼圆睁,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他登时吓得双足发软,双膝直跪在地上。 连连磕头,袖中的符纸散落一地,于管事哀嚎哭喊:“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于管事?于管事你跪地上作甚,是我。” 小厮一脸的诚惶诚恐,也跟着跪在地上。 于管事扬起脸,盯睛,目光溜过指缝,竟是今夜值守的小厮,他愤愤踢上一脚,颤巍巍从地上站起。 “小兔崽子,吓唬你老子作甚?” 小厮连声笑:“谁敢吓唬你老人家,只是想着这夜冷,给你老人家送些好酒来,好尽点孝心。” 于管事摆摆手,照单全收:“罢了,饶你这一回。二门少了个植树的,过两日你来。” 小厮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走了。 于管事提着好酒踏上台矶,肩上忽然又被人拍了两下。 于管事横眉立目:“个小王八羔子,这是存心给你于爷爷找不快是罢?看我不弄死你……” 声音戛然而止。 手中的好酒从指尖滑落,“哐当”一声摔得粉碎,汩汩酒香流淌一地。 “……陛、陛下?” 书房榻上铺着青缎洋罽,园中各处掌灯,亮如白昼。 烛光落在沈砚眉眼,鸦羽睫毛轻垂。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