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的时候,我妈嫌家里太穷,跟着一个比她大好多岁的泥水匠跑了。后来才过一年,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我爸原本恨极了她,但那天听村里的人说我妈难产,在卫生所吊着一口气,那泥水匠舍不得麻药钱,不同意剖腹……我爸还是揣上家里大半的钱,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听人说,我爸那晚在手术室外蹲了一整夜,可惜最后人还是没了,孩子也没活下来。” 林循干巴巴地说完,便觉得嘴里的米饭也发干,她低下头,淡声道:“我以前也想不通来着,为什么她宁愿为了个外人就能抛弃我们。后来想通了,在生存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人本来就是趋利避害的动物。父母子女、骨肉至亲尚且可互相抛弃,更别说所谓的爱情。” 所以她能相信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程孟听她语气淡淡,忍不住停下筷子。 她自然是知道林循这一路走过来有多不容易,可这段往事却从来没听她提过。 她一直以为,林循的妈妈是早年因病去世,此刻听到她轻飘飘地说出来,好半天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她爸妈虽然离婚,也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鸡飞狗跳地争吵过,但好歹最后是好聚好散的。 哪里见过这样的事。 程孟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劝她,张了张嘴只觉得鼻子发酸。 她慢慢说道:“循循,都过去了。这些事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好好的就行。” 林循咽下那口饭,没所谓地笑了笑:“嗯,我知道。” - 十月底,周末下了两天的阵雨,总算在周一放了晴。 气温也有所回升。 林循看了眼外头难得的艳阳天,边站在试衣镜前换上件轻薄点的衬衫,边给沈郁发微信:“我马上下楼,你出来吧。” 她今天要带沈少爷进棚子,试音外加录制一部分的片花。 等林老板收拾妥当下楼,沈郁也恰好从101走出来,拎着根盲杖,反手带上门。 林循注意到他换了根白色的盲杖。 他的盲杖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都很细长轻便,和她印象中盲人用的手杖有所不同。 大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没能掩盖她的脚步声。 沈郁转过身对着她,站在原地等她。 等林循走过去,他才勾了勾一边唇角,低声说道:“走吧。” 林循有些古怪地看了他缓和的眉梢,以及唇边稍纵即逝的笑意。 他一向没什么好脸色,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她顿了一会儿,一边跟在他身后往单元门外走,一边问道:“我前天发给你的宣传片台词听了吗?” “嗯,听了。” 林老板点点头,直白地说:“我们只约了两个小时,如果试音能节约点时间,就能多录点宣传片,少约两次棚子,给我省点钱。” 沈郁听她这么说,未免哂笑了声,却没回怼,反而破天荒顺着她:“知道了林老板,我会努力给你省钱的。” “……” 他这么听话,倒叫林循有些不好意思,心下惊疑。 吃错药了? 还是转性了? 或者,就跟昼山这天气一样,他今天恰好处于阴晴不定的晴天? 她想起上周五,半夜里那通不明就里的语音通话,和那个古里古怪的算术题,忍不住问道:“你那天,喝醉了?” “嗯?” 他闻言蓦地停下脚步,林循正往前走呢,便险些撞到他后背。 她连忙刹车,悦耳的音质从头顶咫尺距离传来,尾音有些上挑,“哪天?” “就上周五啊,”林循看了他背影一眼,“你不是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吗?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哦,那天啊。” 他继续往前走,模棱两可地说道:“或许是吧。” “……” 什么叫或许是?喝醉就是喝醉,没醉就是没醉,有那么模糊吗?、 林循懒得再问,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 - 俩人肩并肩穿过两条狭窄的老街,抄近道到了“一天”楼下。 出了电梯,林循径直推开录音棚的玻璃大门。 刘束依旧顶着一头干枯爆炸的黄毛,穿着身松松垮垮的卫衣,打扮很潦草,人却精神得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