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潋怔在了原地。 “细细想来,名字一事,原就庄重。先前由得少爷自取一个,实在不大妥帖,”他歪了歪头,好整以暇道,“少爷是读书人,于女子名讳之道,想来比谢执还要清楚许多。” “可是这般道理?” 周潋一颗心好似悬于丝绳之上,忽上忽下,实在不安稳,面上神色也倏忽之间变了几个来回。 谢执将人逗得够了,这才肯罢休,眨了眨眼,不紧不慢道,“那,少爷再唤一声。” “我听在耳中,若觉得好了,便勉为其难,在背着人处偷偷同少爷这样叫。” 明明只是个称呼,叫他这样一说,倒好似二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事,周潋心底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好似脑中灌了糨糊,一时再想不起旁的。 “阿执。”他轻轻地,珍而重之地唤了一声,两个字像是含了蜜裹了糖,其中情意跃然而上,由不得人不去听。 谢执顿了一瞬,低低道,“成了。” “许你叫就是。” 周潋似是在谢执耳垂处窥见一抹不明显的薄红,可那颜色转瞬即逝,他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谢执随即很轻地舒了口气,弯下腰将猫搂进了怀里,也不同他搭话,专心地逗起猫来。 周潋倒是想起件旁的事情,心中一动,耐不住,又旁敲侧击道,“阿执这位兄长,同你极为要好?” 今日流年不利,周少爷心中打翻了醋坛子,酿了不知多久的酸醋叫那不知名的谢家兄长一引,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再拦不住。 谢执觑着他的神色,眼睛微眯,“不错。” 他坏心眼儿泛上来,瞧着周少爷变幻的神色,愈发要拿人逗趣,端着道,“我娘亲同伯母是闺中密友。” “我自幼时,便常常由爹娘领着,往老宅去。” “邻里常笑言,称我同兄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每说一句,周潋的神色便凝重一分,到最后几乎是愁云惨淡,再不能更坏下去了。 谢执适时住了口,不再往下继续,只托着腮,下巴微微抬起,笑意盈盈地看向对面人,一副“君待如何”的神态。 周少爷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略定了定心神,稳下来,勉强将笑挂回面上,开口道,“孩童戏言,原也当不了几分真。” “想来如今,邻里左右,总不见得还有这番闲话饶舌。” “唔,”谢执眨了眨眼,施施然道,“原该是有的。” “只不过……” 他拖长了音,“我那兄长前些年已经迎娶了新妇过门。” “嫂嫂貌美良善,又习得一手好医术,他二人琴瑟和鸣,堪称佳话。” “那些旁的闲言碎语,自然也一并无了。” 周潋直到此刻,才长舒出一口气,一颗不知悬了多久的心将将放下去,“既是如此,便要恭喜令兄,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少爷这恭喜可是诚心实意的?” “自然,”周潋从未这般斩钉截铁过,“再无半点掺假。” “那我便替兄长收下了,”谢执眼中带了揶揄的笑,一只手握着猫爪,朝周牍摇了摇,“多谢少爷。” “如今香炉也送了,话也问了,少爷还有旁的事吗?” “不如索性一并都做了。” 他坐得不甚端正,猫在膝盖上半抱着,袖口处衣料堆叠,抬手时朝手肘处滑了寸许,露出一段白玉似的手腕。 周潋有些仓促地收回视线,只敢往猫身上虚虚地落。 他原本就是心血来潮,哪来什么要事?可又实在不愿回空雨阁中。 私盐,贡缎,靖王,周家,桩桩件件压在心头,坠得心中发沉。 谢执成了他短暂得脱的桃源景,对着这人时,他才能将烦扰之事短暂搁置,偷得半日闲。 “我听阿拂说,猫今日打翻了棠梨瓯。” “我再陪你去买一盏新的,可好?” “也算不得……”谢执突兀地停顿住,过了一瞬,才道,“少爷此话何意?” 周潋微微一笑,“阿执不是说叫我赔罪么?” “今日时辰尚早,我陪阿执出府去买一盏新的,就当作赔礼了。” 他停了下,很轻地笑了声,又道,“连带着糖渍杨梅,也再买上一份,这样可够?” 谢执挺了挺脊背,垂下眼,在猫背上胡乱地揉了两把,才微微颔首道,“尚可。” “只是,少爷打算如何出去?” “这般光明正大吗?” 周潋原是刚起的念头,片刻之间,便有了计较,“这倒简单。” “只不过要委屈阿执,同上次一样作男装打扮,假作是我身边的小厮,混出府去,方不惹人注目。” “阿执觉得如何?”他问道,“若是愿意,我便……让清松再送套未上过身的衣裳来,你也好换上。” “没什么不愿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