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切都在被无限的放大。 原来那借由帘布透进来的光线,依旧如畸形的四肢,诡异地交缠在一起;那看似光洁的地板上,遍布了细微的道道划痕,缝隙中残留着枯涸血迹……那股腐烂粘稠的血腥气味,并非她的错觉,而是从林家最溃烂的内部散发出来的,无论她和林奢译如何努力,都永远修补不了它的崩坏和失常。 那一天。 骤然爆发的争吵,恸哭,以死亡相迫的挽留……林爸和林妈,怀着无法被切割的挚爱与恨,如两方因晦暗日光而生成的扭曲影子,开始了提线木偶的表演。 避无可避的小孩,被迫观赏着演出。 延伸的桌沿遮挡住了上方的视线,小孩看不见木偶脸上的表情,却还能看到木偶的脚,那插了尖刀的脚心,在地板上拖拽出一道道的狰狞痕迹。 此后的每一天,小孩缩躲在餐桌的下面。 他麻木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地面,而那表演就在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重复不断的暴怒和哀泣声。直到施妤把他从林家强行拉了出来,她因此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林奢译将无限的爱意投射在施妤的身上,那爱,最终折回他的心里,也把他内心深处最狼藉、最不堪的感情照得一清二楚,把他切割的遍体鳞伤。 施妤曾想,不应止于此。 他忍耐疼痛,他也理应在伤口上获得新生。 但林奢译说:施妤,对不起。 他空洞地睁大了眼睛:“我爱你,但我没办法相信你。” 倘若只能用一方的死亡来终结这种畸形的爱,他所能做的,只有拼尽最后的伪装,在彻底的自我掩埋和瓦解前,护送施妤安心地离开。 他几乎给了她自由。 ——即使他宁死,也不会放开施妤,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从最一开始,你就认定我不会爱你。” “……” “温柔也好,体贴也好,全都是你伪装的假象。” “……” “我答应过你,我会回来,我说到做到。但你说你会等我,却又是在说谎。” “……” “既然你没办法信任我,”施妤平静地、审判地说,“那么今后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答应你,也不会再向你做任何证明。” 林奢译蜷缩得更厉害,如被灼伤了般,忍受着来自施妤的伤害。 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听见了施妤的声音;他不想听施妤这么说;他想阻止施妤;但一条无形的栓绳套在他脆弱的脖颈上,窒息地系紧了,令他只能压抑着求生的本能,喘息地靠近不了她。他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直至施妤恩赐地说:“你就这样,一直爱我,一直怀疑我吧。” 林奢译的瞳仁缩了一瞬。 活着,永远活在对她的哀求与渴望中,永远活在失去她的恐惧与痛苦煎熬之中! 林奢紧盯住了施妤,颤抖地,执拗地问:“我……可以这么幸福吗?” 施妤笑了笑,没有回答。 —— 完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