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和到了极点。 他抖落鸡皮疙瘩,僵硬地强行抽回手指:“尊上不要多想。” 朝邺却不依不饶,他十分敏锐地注意到苏燃灰的不自在,眸色一深,越发落寞:“那师兄为何始终不肯同我说心里话?师兄难受了,我就要比你还难受一百倍,师兄就当是心疼心疼我也好。” 左一口师兄右一口师兄,似嗔似怨的神态看得燃灰头皮发麻,简直不像演的。 朝邺铁了心要让他把话说清楚,又被纠缠好一会儿,燃灰终于半推半就说出了真实想法:“若是在凌霄阁,这个时景,已该有寒梅可赏。” 朝邺身形一僵:“……寒梅?” 他回过神,表情若无其事:“凌霄阁还有寒梅,我竟不知。” 燃灰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腊梅。” 魔宫里什么都有,却半点花草也无。 魔界环境恶劣,花草难以生长还可以理解。但即使是金碧辉煌的魔宫,也只有几株可怜巴巴的万年青勉强算是植物,花朵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过。 放着如此好的装饰品不用,那问题必然出在魔宫主人的喜好上。 心神电转,燃灰神色中流露出两分恰到好处的怀念,难得有兴致同朝邺多说了两句。 “过去冬日里,我最爱同师弟们在梅下练剑。北风吹落一朵梅花,便得出剑,待梅花落地,剑气须得顺着花瓣将梅花分成五瓣,其他地方丝毫不伤才可。” 这还是苏燃灰第一次跟他讲起自己从前的事,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柔和,魔尊几乎听痴了,脑海中浮现出白衣仙人在月色雪色下翩若惊鸿的身影。 “只可惜……” 恍然回神似的,燃灰垂下眼,一语带过:“只是如今没什么机会了。” 看似隐忍退让,实则刻意刁难。 朝邺恍然回神,原本面色还有迟疑,但在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原来如此。”手指帮燃灰将黑发捋到脑后,魔尊慢声细语,“师兄为何不早些同我说?” 燃灰头一偏,避开他的手指,又恢复了冷淡:“只是小事,没必要劳烦尊上。” 朝邺沉着神情,慢慢道:“师兄的事,从来就不是小事。” 说不如做,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直到寝殿又熄了灯,燃灰也没见到魔尊的影子。 他心中有了数,也不过问男主去向,自顾自睡下。 直到半夜三更,腰上一重,有只微凉的手臂搂上来,小心翼翼地收紧。 燃灰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眼中划过一道流光,复又合上。 第二天清晨,朝邺陪着苏燃灰用过早膳,眉眼间带着笑,语气如常:“师兄可要在外面走走,一同散散心?” 燃灰看他一眼,从桌边起身:“嗯。” 两人并肩走到殿外,却见原本平坦的寝殿前,不知何时立起了一棵苍老庞大的梅树。 魔界的焦土被通通挖去,换上了不知何处弄来的肥沃好土。有无数魔族正围绕在树下,极尽小心翼翼地侍奉这唯一的稀罕植物,手里捧着玉罐,往老树根部倾倒出流水般的琼浆。 魔界的冷风吹过,落了一地素白的花瓣,场景凄美,不胜震撼。 这梅花的枝干遒劲嶙峋,仿佛要划破魔界阴森的苍穹,好生眼熟。 苏燃灰微微瞪大眼,甚至忘了用敬称:“你这是……把凌霄阁的梅花搬过来了?” 说来也怪,朝邺从记事起,就极其厌恶花朵,没有理由。 越是开得漂亮烂漫芬芳,朝邺越是嫌恶得厉害,所以自掌管魔界后,魔宫内的所有花朵草木全被清理个干净,半点不剩。 但偏偏苏燃灰喜欢。 光是这句轻飘飘的话,就足以支撑着魔尊在深夜孤身潜入凌霄阁,又把种在山后的老梅树连夜挖回魔界。 苏燃灰:“……我还以为尊上不喜欢花草。” 身上碰过梅花的地方已经被洗过千百遍,皮肤被搓掉一层皮,朝邺却面无异色:“这有什么?” “别说只是一株梅花,师兄就是要蟾宫里的月桂,我也能想办法为你连根掘来。” 情话直白,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当真会做出这种事。 燃灰没有回答。 一想到等天光大白后,凌霄阁内便会一片骚乱,原因是有魔族闯入此地,但仔细搜查一番后,却发现那魔族既没有烧杀也没有抢掠,只是偷走了他们栽种多年的老梅。 燃灰这次真没忍住,略略勾起唇角。 白衣仙人的笑容一闪而逝,像是暗夜中绽放的幽昙。 朝邺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没看得更清楚,苏燃灰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浓重的失落涌上心头,但转念一想,这笑容便如同希望的曙光。 笑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