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的血腥味混着药味扑面袭来。苏景玉十年间以血为饮,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气味,面不改色地撩袍进门。 屏风后,三个泰安堂的大夫摇头叹息不止,桌案上堆满了被鲜血浸透的细布,孙秋允阖目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 崔荣锦唯恐孙秋允死了,坏了苏景玉的大事,急得满头大汗,一脸焦灼又内疚地起身相迎,“兄弟,你快看看他!” 苏景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带着房里的人先出去,坐在床边掀开孙秋允胸前盖着的血红的布巾,胸前的伤口仍然像泉眼一样往外渗血,看形状是被利器所伤,险些贯穿身体。 脉搏弱的几乎探不到,苏景玉不由轻叹,孙秋允在御前服侍了半辈子,不论是忠心或是医术,太医院里都无人能及,却还是免不了被杀人灭口的下场。 若是早两个时辰还有得救,如今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唯有拼尽全力一试。 好在守着这样一座大药仓,各种救命的药材应有尽有。 他静下心来,先不思及其他,只顾着开方救人,一口气忙到深夜才从鬼门关把孙秋允给拉了回来,又怕他夜里伤情再度恶化,寸步不敢离开,疲惫地倚在床柱上闭目养神。 事出紧急,北鲁村里没备什么好吃的,崔荣锦命人煮了碗八宝粥来,苏景玉早起用过饭后便再未进过粒米,饿的前胸贴后背,就着满目的血红和满屋的血腥味,捧着粥碗狂喝下肚。 顺子看的鼻梁一皱,暗自佩服他家主人强大的忍耐力,怕是在京里的贵公子中找不出第二个了。 正思量间,一只空碗递到手边,苏景玉吃饱喝足精神了不少,叮嘱道:“回去告诉少夫人一声,就说我有事,今晚不回去睡了。” 顺子面中的褶皱蓦然展开,伸手接过空碗,为难地挠了挠头,“世子啊,这都半夜了,少夫人早都睡了。” 苏景玉难以置信地仰头,顺着屋顶的小窗向外望,月儿偏西,满天星斗,家里那只嗜睡的小懒虫的确早都该睡了,想想她那不可描述的睡相,唇角不自觉上扬。 孙秋允的气息平稳了些,崔荣锦跟着松了口气,手中折扇一展,扇的满屋烛光摇曳不定。 看着苏景玉被小娇妻整治的服服帖帖的样子嫌弃地咂舌,若不是顾及到孙秋允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免不得狠狠奚落他一番。 苏景玉起身走近些,盯着他的衣领处仔细端详,崔荣锦慌的眼仁乱转,心虚地向中间拉扯领口来掩盖脖颈上结了痂的抓痕,却依旧没能躲过苏景玉的眼睛。 苏景玉学着他的样子嘲讽地咂舌,“我说怎么这么多天都不派人来找我,原来是忙着养伤呢!” 崔荣锦张口结舌,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 “兄弟,孙秋允这次遇刺,八成就是皇帝和祁公公想要杀人灭口,我听手底下人说,左手刀从半路杀出来只是想劫走他,并不想要了他的性命,这么说来左手刀应该不是大内的人。” 苏景玉走回床边坐下,半垂着眼睫掩盖了眸底的神色。 当年父亲刚跟随太子平息了南疆的战乱,紧接着左手刀就从南疆毒王谷带走了两颗平杀落艳,他既非衍王的人,也不是皇帝的人,难道当真是父亲先起了不臣之心,意图用这两颗毒药谋逆,被皇帝识破了要杀他,结果却毒害了自己,连累了师父? 孙秋允周身炫目的血衣仿佛与十年间拂风鲜血粼粼的手臂重叠在一起,苏景玉心如刀绞,猛然回神。 可皇帝若真的想用平杀落艳毒杀父亲,绝不会只用了一点点的剂量,给他留下活命的机会,他想不通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低着头,默然叹息。 崔荣锦不解他心中所想,只当他太累了,折扇一收,点在他肩上道:“去隔壁歇着吧,我让那三个大夫过来守一夜,孙秋允经此大难,多亏你救下他的性命,等他醒了,说不定会透露些惊世骇俗的秘密出来。” 第64章 窗外月色皎洁,散落下点点清辉,夜风送来丝丝凉意,驱散了一整日的炎热。 逢月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一对羽睫忽闪着,没有半点困意。 思量着苏景玉已经很久没有夜宿在外面过,就算有急事要办,也会差人回来告知一声,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晌午就匆匆出门,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巧儿自打进苏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伺候就寝,抬手正要放下红纱幔帐,逢月扭过头道:“挽着吧,苏景玉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本想着床边的脚踏过窄,再垂纱幔下来占些地方,苏景玉回来睡着不舒服,却被巧儿听出深深的思念来。 跑去外间向窗外望了望,没见苏景玉回来,放心大胆地坐回床边笑嘻嘻道:“二小姐,你该不会是想念世子才睡不着的吧?” 逢月莫名心虚,揉着微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