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也欣赏她这一点,别的姑娘非常容易分心,她却做起事情来很难分心。 师徒二人竟然没有叙旧,就开始讨论起病例来,顾先生偌大年纪,但是每日上门求医者数不胜数,因此每进来一位病人,甄芙就得快速记下病人的情况,顾先生从不故弄玄虚,教就是从做中学。 除了多数是经期问题,居然还有腿脱臼了,用担架担过来的,专门让顾先生治疗,甚至还有得了伤寒的也让她开药。 甄芙不解道:“如果是脱臼了,还舟车劳顿,这样万一腿真的颠簸断了如何是好呢?” “那她也不能让男大夫看啊。”顾先生一语中的。 甄芙只好等下一位姑娘进来,她先前已经来看过两次,行经已经有四年了,每次行经时,□□结大小不一,脉弦舌红,顾先生诊断为肝郁,已经开了药方。 这次顾先生见她胸前舒缓许多,又道:“这次我再开一方,川贝母、制首乌、归身、元参……” 姑娘感激不尽,甚至走出去的时候还朝顾先生行礼。 不时,外面有老仆道:“夫人是隔壁邻居请您过去医病,说他家公子已经是奄奄一息,附近只有您一位名医,说您不能见死不救。” 顾先生却撇嘴:“告诉他,老身早有规矩,不治男人。来人,下一位,进来。” 甄芙还觉得没什么,因为她早就知道这个规矩,因此继续在旁替顾先生诊疗病人,她是越发得心应手,只恨不得剩下来的二十位病人一口气看完算了。 还是顾先生道:“都到用中饭的功夫,你先去吃了饭再来。” 甄芙这才出去草草吃了几口,又准备出恭,就突然看到了朱七巧从外面匆匆回来,她抬眸看到甄芙时,有些惊慌,以为甄芙发现了什么,赶紧一脸哀求。 “好妹妹,先生也不知道为何只让我们给女子看病,而完全不顾男子死活。难道男子就不是人吗?我这才出去替人医治了一回。你千万别说给先生听啊。” 甄芙皱眉:“既然先生不喜,你就不该如此。” “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朱七巧道。 甄芙摇头:“若先生不问我我就不说,若是问了我,我也不会隐瞒。” 在她这里有些事情如下人贪图小利,她能放过,那是因为下人们贪也是贪她的利,但是她们是顾先生的徒弟,得了顾先生谆谆教诲,如此行为相悖,自然不成。 朱七巧道:“甄姑娘,先生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从前遭遇负心汉,故而深恶厌绝男人。可你我皆有悲天悯人之心,难道你将来成婚了,你的夫婿得了病,你能妙手回春,也不救你夫婿,看着他去死吗?” “既有誓言,又为何要违背?若是无法做到,我就不学即可。”甄芙从不为自己破例。 除非她放弃不学了,从一开始顾先生说这个规矩的时候她觉得达不到条件,就不学了。人不能既要又要吧。 …… 回到顾大夫处,刚刚走了一位病人,居然是只能仰不能俯,甄芙道:“那如何医治呢?这可是怪病啊。” 顾大夫道:“我把她的衣服脱成只有肚兜了,她就立马用手撑了起来,因为她实在是太怕羞了。” “缘何会如此地步?”甄芙不理解。 顾大夫就道:“你道我为何有一条规矩是不替男子治病,就是因为如此。这以前常有一句话叫‘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女人’,又受限于男女大防,我在乡间曾经目睹过一位姓马的寡妇,她乃节妇,她的胸部生疮溃烂,就是因为不让男大夫看病,最后因此丧病。就是大户人家,不是隔着丝帕就是悬丝诊脉,不能望闻问切,又看什么病呢?” “甚至是圣上的嘉英公主,也是卧床不起,碍于男女大防礼教森严,就是不肯让男御医,后来接我进宫,才知晓只是气血不足。男大夫那么多,男人们一个人可以请十个大夫都成,可真正学成的女医却很少,不部分都是一些稳婆那些并不懂病的。如今我既然有几分薄名,固然不能为天下女子都看好病,但至少能够看一人是一人。” 甄芙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女子就连走出家门看病都要勇气,以顾先生年事已高已经不出外诊了,女病人们或许早已隐疾在身,一般都是拖到不得已才来看病,因为她们受限于男女大防并不敢畅快的和看女大夫似的宽衣解带,甚至让顾大夫摸身上的肿块,或者看隐秘之地。 而男子却可以肆无忌惮的上门求医或者请男大夫上门都可以,选择那么多,却还要和女人们抢。 因此顾先生才立下如此规矩,而有了这条规矩,女人们知晓这里没有任何男病人,也敢上门求医。 甄芙突然觉得自己隐约懂了什么,自己似乎知道日后要走什么路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