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汹涌成潮,去时却无人知晓。 这一场因果,倒是省心的很。 他温润的指腹顺着琴弦缓缓往下挪,在弹奏的部分忽然瞧见一抹朱红色。 好像是血迹。 那夜花楼冬雪簌簌,萧怀舟弹到情动之时,似乎用力过猛,划伤了手指。 莹白的指尖轻轻覆盖在那抹血迹之上,有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尖逐渐与血迹融合。 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在朦朦雨雾中浮现。 谢春山好像看见了萧怀舟。 不是此时的萧怀舟。 白衣染血,青丝凌乱,萧怀舟手里握着一张憾天弓,于千军万马之前昂首站立。 他的身后是烈火灼城,生灵涂炭,尸山血海。 大雍战旗摇摇欲坠,国破家亡不过是一瞬之间。 可即使身中数箭,萧怀舟依旧不屈不挠,将手中弯弓拉满。 箭指敌首。 他满眼哀戚,万箭穿心之时回首望去。 看的却是归云仙府的方向…… “锵”一声,谢春山指尖力道没有控制,将那根琴弦骤然拉断。 耳边萧怀舟曾说过的话,清晰回荡。 “谢春山,你说朝代更迭,真的是命数使然吗?” …… 五月初二,大雍朝王都张灯结彩,百姓临街而歌,无不在庆祝今日的大婚。 故里祁选择入乡随俗,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闹市中央,朝着每一个百姓挥手示意。 这一路他要骑马临街而过,从驿站绕到萧王府迎了萧怀舟,再与萧怀舟一同进宫行大礼,谢君恩。 原本他是想着嫁给萧怀舟的,可是萧怀舟却说不能委屈了东夷世子。 故里祁想想也是,若是被自家老头子知道,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竟然跑去入赘大雍朝,估计会八百里加急带着兵马杀过来。 在娶不成萧怀舟和入赘之间,故里祁还是选择前者。 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热闹非凡,自真的接了萧怀舟之后,故里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好不骄傲。 一行人路过苍梧大道,两边百姓夹道欢迎。 即使阴雨绵绵,也抵不住大家对于联姻的欢乐之情。 毕竟这是百年大计,谁也不愿意战火燎原,颠沛流离。 故里祁更是出手大方,命人抬了百十台礼饼沿街发放,甚至包下了城中所有的酒楼,让他们大摆三天三夜流水宴席,随便全城百姓前来自取。 出手这般阔绰,自然是深受百姓的欢喜。 萧怀舟将这些都放在眼中,一路却并没有说话。 他心中所思所想甚多,如今的王都有多欢乐,三个月之后就会有多么凄惨。 今年水患之事,他甚是操心。 星象有没有表明他并不知道,他只是记得上一世在救回谢春山的第二年,民间便发了大水。 尤其是黄河以北的那些地区,有数百万百姓屋舍,良田皆毁于一旦,不得不颠沛流离。 王都那个时候流民满街,甚是凄惨。 当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将祸患怪在黄河身上,却从未想过会有人祸引起这次灾难。 他也曾向谢春山询问过这三百多年来黄河到底发过几次大水,他要如何力挽狂澜。 可当时的谢春山…… 不知为何,一提到黄河水患的事情,原本还乐意同自己说几句话的谢春山忽然就噤了声。 绝口不提。 萧怀舟前世摸不出谢春山的脾气,以为是自己哪句话惹恼了他。 如今细细想来,怕是因为谢春山修的无情道。 这种天灾造成的伤害,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吧。 人命在谢春山的心中,不过就是草芥。 朝代更迭是命数使然,乾坤洪流不也是命数使然吗?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