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从朗闻言望去,佘家军不在寨内,反而在寨外堆成了一座座尸山。 原来敬亭颐派捞玥给佘家军饮水的那口井投了毒。 佘家军打水洗澡,用膳。毒发正好需要一晚,清早刚穿好甲胄,人就已经软瘫无力,哪还能舞枪弄剑,只能任由陇西军刺杀。 所以常言厚积薄发,蛰伏许久,就为了今日的出其不意,一招致胜。 甚至不等韩从朗骑上马厮杀,败局就已落定。 死到临头,韩从朗心底倒像明镜一样,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佘家军全军覆没,不过好在他还藏有几批死士,密室里也有大批凶兽,能撑一时是一时。 此刻人与兽都被放了出来,场面混乱。 成璟并不想当即杀死韩从朗,遂将他死死捆住,交由两位军兵看守。 旋即握着缰绳拐头,遣散一拨人,对身后一小队人马说:“随我去解救公主。” 闻言,韩从朗笑得森然,他怎么忘了,还有浮云卿这个人物在。 成王败寇的无情之处就在此,成也一瞬,败也一瞬。 他的人生即将落幕,不过临死前,势必要把浮云卿也拉入地狱。 他朝成璟说道:“你以为,她会安生地待在院里吗?” 成璟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韩从朗抬着下巴,示意成璟往桥头渡那处看。 桥头渡燃起熊熊烈火,蟠木易燃,枝桠探进屋,会立即把几间屋烧得只剩黑齑。 业火吞噬着一方小院,没人能从这等火势里逃生。 就算今日不出意外,他也会派人点火烧院,烧死那个总是顶撞他的婊货。 “我用世间最硬最沉的铁链锁着她,把她关在金笼里。遣散女军,院里只留她一人。”他挑衅地看着成璟,“快去灭火,给她收尸罢。” 成璟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攮了韩从朗一剑。接着驾马,飞快踅至桥头渡。 一面灭火,一面试图闯入院。 火势愈来愈盛,成璟找来湿毛巾,正准备往里冲时,蓦地被一女军拦住。 这女军正是捞玥。 “公主不在此处。”捞玥沉声道。 顾不上想她这话是真是假,成璟本能发问:“那她在何处?” 捞玥没有回应。 说罢该说的话,她飞快跑没了影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偏偏成璟就信了她的话。 因为捞玥消失的那瞬,正好有亲信来报,敬亭颐领虢州军来了。 成璟松了口气,旋即投入胜负已定的战局,利落地斩杀死士与凶兽。 寨里刀光剑影,人影四处窜逃。未几,血腥味就蔓延开来。 几帮人浴血厮杀,谁都没注意到有道娇小的身影,灵活地躲过火炮流星与枪林箭雨。 雪势颓山,远处山脉绵延,像是要折倒在万福寨。天压得越来越低,逼仄灰蒙,叫人喘不上气。 血浆泡在纷纷乱乱的雪花里,不多会儿,纯白的厚雪地便全然覆盖上了浓烈的血色。 红与白交际之间,有道青影不断晃动。 浮云卿提着衣裙,不顾一切地往东头跑。 捞玥说,往东直走,道路尽头是万福寨的侧门。穿过侧门,她就自由了。 青衫飞扬,冰雪催枯了她的眉心。耳边北风呼啸,脸庞也像覆了一层冰。 浮云卿不顾一切地疯跑,裙摆翘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桥下清波青绿影,在群山头的掩映下,她是茫茫天地间不可多得的一抹春意。 喘气声愈来愈大,浮云卿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间,她穿回了春三月。彼时公主府内的乌桕苍翠骇绿,而她懵懂地待在廊下。 最初的最初,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终于,穿过侧门。 她靠双腿,逃出了阴暗的囚笼,结束了这段不堪回首的俘虏岁月。 她抬起眸,眼前一定会是接她回家的军队。 她的确看到了数万大军,但大军受领头人压制,半步未动。 明光鎏金铠甲镀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年青郎,金银钿大刀配在腰间,远远望去,那是位英勇的将军。 哪怕隔着几里地,她仍能清楚地描摹年青郎的面容。 她爱得热烈,恨得极致的人,竟措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敬亭颐。 浮云卿眼里的锋芒被他的甲胄割得粉碎。她没未想过会在这么狼狈的时候,与他相遇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