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缓缓:“先前不是说,许太医只能待在卧寝吗?你这孩子,怎么把他请出来了?” 缓缓像模像样地拍拍身侧空出来的一条杌子,对着一扇细箴竹帘轻声喊:“许太医, 你来这里坐。你不是想看看驸马么, 快坐。” 又抻手扇了扇膳食的热气, 朝众人解释道:“许太医夸咱们家风水好, 精魄很快能凝聚恢复。不过今下他只能在留园内走动,去不了外面。还得再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到外面走动。” 吕夫人说好,对着缓缓身侧的空气,笑得欣慰,“许太医,您陪我们缓缓许久,辛苦了。我给您淪一盏茶罢。欸,您是前朝太医,前朝尚蒸青制茶,跟今朝去盐点茶的手法不同。那我给您用前朝手法,淪盏茶。” 继而接来女使端来的茶具,烫过茶盏,将取快碾碎的茶饼,放在盏里仔细研磨。过会儿倒熟水,蒸过的茶叶不会有苦味,叶针飘在水里,慢慢将熟水染成枯黄色。 荣常尹将吕夫人淪好的茶,捧到许太医身前。 “许太医,小女缓缓蒙您照顾,荣家感激不尽。您尝尝,内子的手法怎么样?” 荣家爹娘对缓缓实在是真好,冒着被褫夺官职的风险,为缓缓造一片幻想的天地。 夫妻俩恭敬严谨,恍若那道空杌子上,真坐着人。 白天看,心里会不迭感叹爹娘用心良苦。可在黑漆漆的夜里看,这番场景倒颇显诡异。荣父荣母与缓缓,全程盯着桌边空荡荡的一侧,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更别提在建盏落桌那刻,支摘窗倏地侧开一条小缝,静静垂落的竹帘倏地扬起,恍若真有个人听话地走过来,坐到了杌子上。 浮云卿不禁往敬亭颐身旁挪着杌子,离他更近一些。 她心里存着一句不好听的话:荣家三口是从阴曹地府窜出的人,只有她与敬亭颐是阳间的人,是正常的人。 然而刚想侧身寻求敬亭颐的安慰,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一时睃及吕夫人,因问:“夫人的意思,这蒸青制茶是前朝的手法?” 吕夫人颔首欸了声,“当然了。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制茶手法,蒸青制茶,是前朝元宏帝总结出来的。改朝换代,今朝发明了新手法,慢慢就不用前朝的手法了。公主若想听,改日再来聚,我给您好好讲讲。这些年待在内闱里,绣花煎茶,各方面都学了一些,正愁没机会展示呢。” 浮云卿噢一声,随口附和说好呀。她喃喃道:“原来这种制茶手法,是前朝的。” 听罢吕夫人的话,浮云卿立即枯了眉,僝僽地看向敬亭颐。 “敬先生,那日祖婆叫你点茶,你说蒸青制茶的手法是先朝的。都怨你,非得说先朝作甚,直接说前朝不就好囖。” 这原本不是件大事。 浮云卿想,先朝前朝旧朝,不过是一种称呼罢了。像她习惯称呼大周为前朝,那说不定,敬亭颐习惯称呼大周为先朝呢。 可是,可是…… 浮云卿心乱如麻,绞着手指一脸无措。 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把大周称作前朝。活了十六年,敬亭颐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把大周称为先朝的人。 难道他对荒淫无道的前朝,有几分尊敬与喜欢?难道,他与前朝有什么关系? 想及此处,浮云卿浑身打哆嗦。 许太医的玄乎事,与敬亭颐跟前朝的关系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膝前骤然传来一片温热,垂眸看去,原来是敬亭颐把手放在了她的膝上。 “这件事,是臣错了。”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敬亭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忽视浮云卿的猜忌,向她解释道:“臣忽然想到,臣六岁那年,见过许太医一面,不过是擦肩而过。也许许太医并不记得臣,但臣对许太医印象深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