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叶上缀着的露珠慢慢泛白。今年最后一拨蝉,蝉声又细又紧,凄凄惨惨。 凉意夹杂在一片片火红的楸叶与枫叶中, 不觉间季节更替, 朝官领来夹一层薄绒的衣袍,应卯时穿上。 察觉出天气渐凉时, 浮云卿已经换上了比夏装稍厚的秋装。 篾丝箱里精致的抹胸,褙子,大袖, 褶裙, 大多是从二妗妗那里顺来的。 二妗妗绣花的手艺比京里最出名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小娘子家都爱美,有时也会在某方面格外讲究节省。 禁中的绣娘只为禁中宫嫔制衣,公主出降建府,便不能指换禁中绣娘做事。京里有名的绣娘,待遇与厨娘同等高,都被贵胄世家买到了私宅里。富人会享受,越来越富, 垄断了手艺, 无法在民间流通。因此大多数普通人家的小娘子, 只能去成衣铺子买时衣。 这时候, 浮云卿倒庆幸二妗妗还坚持做一门手艺。既然人家做得好,又不要钱,那何必出门跑到成衣铺,挤挤搡搡地买衣裳。 侧犯尾犯各自挑来一件珠子状抹胸,一件水红锦绸褙子,披到浮云卿身上。 今日九月初一,琼林苑的侍从忙得焦头烂额,英武的皇子与世子侯爷往练武场跑得勤奋,就连没掂过弓箭的各家贵女,都捧着一颗热切的心,跃跃欲试。 因着秋猎,不仅是赛马围猎,蹴鞠捶丸,烜耀个人技能的时机,更是在官家面前刷脸的大好时机。岑寂的琼林苑里,野心波涛汹涌。 浮云卿倒乐得清闲。虽然她跟着卓旸,满打满算地学了六个月的功夫。但卓旸不像敬亭颐那般反复地教她,故而学了跟没学,没有什么区别。 兴许偌大的京城里,只有她与素妆缓缓,三个米虫,依旧没心没肺地出去打牌到大半夜,依旧把许多时日过得五光十色。 麦婆子端来一瓯鲜艳的生花,浮云卿随意觑了一眼,选朵中规中矩的簪到云髻上。 “敬先生还在书房里备课么?”浮云卿问道。 麦婆子说是,听罢浮云卿的话,蓦地升起一股不算好的直觉。因问:“公主,您又想逃课,出去见施小娘子和荣小娘子么?” “什么叫又?”浮云卿嘴撅得能挂起一个醋瓶,“好罢,确实逃了很多次。” 被敬亭颐压在桌面,被他捏着下颚,亲吻得快要窒息的场面,尚历历在目。她就是恃宠而骄,敬亭颐对她好,她逃他的课。逃了又怎样,敬亭颐又不会生气。 顶多,别扭地向她索取几个亲吻。 偶尔,她也会怕敬亭颐,不过嘴硬地不承认。 譬如眼下,敬亭颐悄无声息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踱近。 “要出门吗?” 一双温热的手,“啪”地落在浮云卿肩头。她惊讶出声,身子一抖,手里攥着的口脂就掉在了桌上,轱辘两圈。 婆子女使相当有眼色,一时生花也不修剪了,衣裳也不叠了,道罢万福退去。 浮云卿侧眸,懊然怨道:“怎么走路都没个声。” 敬亭颐失笑,“走路能出什么声。难道您想听臣,踩着鞋帮,趿鞋啪嗒啪嗒地踅来嚜。臣来时,您正与女使聊得欢快。屋内热闹,您没听见臣造出来的声,实属正常。” 言讫掇条杌子,坐到浮云卿身旁。捡起那盒口脂,熟稔地捻杆粉刷,往盒里蘸取一层口脂,像模像样地掸落几下,继而往浮云卿嘴皮子上搽。 边认真地搽,边说:“上晌您要听臣的课。九月九是秋猎日,也是重阳日。臣想,赴秋猎前,跟您讲几首写秋的诗。讲过释义,臣打算带您去金明池看枫叶。满心欢喜地推门进来,却听见您要去见两位小娘子。臣啊,当真伤心。” 他的眉眼笼罩着僝僽,可怜地问:“您又要逃臣的课吗?臣讲的,当真有那么无趣吗?” 浮云卿当然要逃课。天大地大,爹娘最大,好姐妹次之,接着是美食美景,第四位才是她的驸马,敬亭颐。 她心里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