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浮云卿的背,一面阖目歇息。总觉刚合上眼,天光就泄到了榻边。 卯时,更夫敲着梆子越暨滑安巷。 脚步堪堪往巷内迈了半步,便被护卫军凶神恶煞的眼神给逼退回去。 他连连呵腰,“小底来给贵人们报时辰。” 言讫便一溜烟地狂奔离去。 然而他敲过的梆子声,却越过数层院墙,悠悠扬扬地传到敬亭颐耳里。 他起身洗漱,再觑眼卧寝,浮云卿已经揉着睡眼,被女使伺候穿衣。 敬亭颐问晨安,却遭浮云卿戏谑一句,“呦,舍得从书房里出来了?” 敬亭颐笑弯了眼,“您都下了命令,臣哪里敢不从。” 浮云卿伸着拦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是敬先生你曾教过的道理。金屋银屋,都得有人去住,才能有生动的人气。纵是装饰得再好,只要没人住,那屋便毁了大半。敬先生,你说是不是这理?” 敬亭颐拿她没辙,知道她是在笑他昨日的失态。他放她走,跑到青云山见卓旸,白送给卓旸一个美好的夜晚,真是件犯蠢的错事。错便错了,任浮云卿嘲笑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宠溺地说是,“臣是来给您的卧寝增添人气的。” 浮云卿意味深长地噢了声,“我自然懂。你只是来装饰我的屋,绝不是因着吃醋跑来的,对不对?” 敬亭颐踅到她身旁,见她打趣得起劲,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 “打趣臣的时间,到此为止。”旋即说起正事,“公主,巳时臣与您同去瑞圣园,应太后召见。” 听及此话,浮云卿迷离朦胧的眼,霎时变得清醒。 她与敬亭颐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疑惑问:“太后要见你我?” 敬亭颐说是。 浮云卿倒没料到王太后会贸然召见她与敬亭颐。 王太后嚜,在成为太后前,是州桥一家卖鱼铺摊主的浑家。后来郎君溺水身亡,她被太宗相中,迎娶到禁中。 她原本是一位普通落俗的民妇,大大咧咧,话语无忌。成了圣人,时刻要注意言行。做了太后,出了宫,才放飞了本性。别看她坐在端庄的太后之位,实则就是个顽劣的老婆子,行事刁钻得紧,常叫人摸不透。 更别提,有一张骂人不重样,惯爱说低俗话的嘴。但凡与她有过节,她那张嘴能把人给骂死。 浮云卿在脑里飞快地回忆着与太后相处的日常。太后亲她,但不代表会爱屋及乌,亲近她的驸马。 想及此处,她耷拉着眉,同情地望向敬亭颐,“太后召你我过去,实则是要见你。你得好好准备,她素来喜欢问东问西,若有哪个话头答不上来,定得毫不留情地斥你一通。” 敬亭颐不以为然。先前他认真研究过这位脾性古怪的王太后,脾气暴躁,话语难听,可却是热心肠的善人。说着最难听的话,做着最善良的话。把好坏脾气撂在脸皮面的人,与市井里可恨的老虔婆不同。 他让浮云卿放心,“臣相信,太后能看出臣的诚意。” 俩人正常交流,时不时传个暧昧。仿佛昨日的冷战不曾发生。 只要不提卓旸,俩人便还似从前那般好。 然而卓旸是座绕不开的拦路山,眼下不提,用早膳时也得提一嘴。 及至珍馐阁,浮云卿遥遥望见卓旸待在细箴竹帘后等候。 一片片细箴竹帘挡住了卓旸脸上的神情,可浮云卿能猜出,此刻他定扬着跅驰的笑,待她走近,定会潇洒肆意地唱个肥喏。 她还记得昨晚他笨拙地安慰自己那副模样,一时心花怒放,提着衣摆小跑到他身侧,“卓先生,昨晚是你把我抱过来的么?” 提及昨晚,浮云卿羞赧地垂首,绞着帕子。 “怪我煞了风景。”她说道,“咱们俩一同欣赏风景,我倒先睡着了。” 卓旸轻声笑着,敛眸看着她这副娇嗔模样,只觉硬邦邦的心都被她暖化成一池清水。 一颗心,小鹿乱撞,大抵如此。 他无措地搓着垂在身侧的手指,沉声说不碍事,“我确实把您抱下了山。您身子骨轻,还没片羽毛重。往后多吃些,养养身。” 小娘子家都喜欢听人夸她身轻如燕,浮云卿也不例外。春三月到夏七月,她这张肚皮到底藏了许多美味珍馐,只有自己知道。她的身量,没有一块沉石那般重,可也绝对没有一片羽毛那么轻。 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卓旸觉得她身轻,无非是他力气大而已。 浮云卿心叹,原先怎么没发现,卓旸竟是这么会说话! 她像朵含苞待放的生花,羞着脸皮,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哪有你说的那么轻。” 卓旸勾起嘴角,旋即补充道:“但把您抱回卧寝的不是我,是驸马。” 说着朝踱近的敬亭颐递去眼神,“欸,驸马来囖。快落座用膳罢。上晌还有一大节打拳课呢,千万不能耽误。”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