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六岁了,她依旧对他抱有敌意。 偏偏她最受官家疼,纵是他心里埋怨,面上仍要做热情待客之态。 他忙笑着说哪有哪有,把话头转到敬亭颐身上。他热络地拍着敬亭颐的肩,仿佛二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欸,妹婿真是哪哪都排场,贵气,跟我们小六最是相配。” 敬亭颐不动声色地挪身,唱了个浅喏,“姐夫言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淡漠样子,真真是学到了浮云卿的精髓。 乜及王曾之还想开口说些场面话,浮云卿忙制止道:“欸,我大姐去哪儿了?我领着驸马见见大姐罢。” 王曾之心知自己讨人嫌,只得抬手一指,“喏,在扫雪院。扫雪院是个精致的小院,乘凉效果好。他们一帮人,都在那院里避暑呢。” “一帮人?”浮云卿问道,“除了大姐和福哥儿宝姐儿,还有谁在?” “噢,来人的事我忘跟你说了。”王曾之补充道,“你大妗妗,你二哥二妗妗,你二姐二姐夫,都在那院里。这帮人,冬日取暖,就去你二哥的浑乐园。夏日乘凉,就来这众春园。要不是一家人呢,来也扎堆,去也扎堆。都没商量过,结果就凑到了一起,这约莫就是家人的默契罢。” 闻言,浮云卿与敬亭颐互相对视一眼。 本想简单拜访,再好好赏花。哪知除了大哥与三哥,旁的都踅至这众春园。 不过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可怕的。 * 扫雪院。 几位女使合力抱着一扇长长的竹席,踱将至一棵高大的榆树旁,选一块树影最浓的地,把竹席铺到地上。 又过来几位仆妇,一人端着一瓯铺着碎冰的林檎荔枝,放到竹席上。 力气大的壮汉,不迭端来四箱冰鉴,放置在竹席四角。盖紧箱盖,片刻间丝丝缕缕的冰气便蔓延开来。 驸马何狄是个热心的主,睐间这搬东搬西的场面,坐也坐不住,索性起身去趟小膳房,提来半人高的竹盒,放到树影下。 接着掀开顶层的盖子,把数层盛着冰饮子与凉元子的分盒,一层一层地分开,一层一层地摆到竹席上。 这头收拾好,他又折回游廊下,寻浮子暇。 游廊凉快通风,图凉快的女眷就掇条几条杌子,坐在一起说话。 太子妃王西语烦躁地漾漾衣袖,朝浮念慈数着近来太子冒犯她的地方。 “一:前日他睡前没洗脚。我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好心地端来洗脚水伺候。他倒好,胡乱朝我发一通脾气。二:今早他起来没漱口就想亲我,我怎么会愿意?我说,你亲前,漱漱口会死?他说我找事,又朝我发一通脾气。”王西语抱怨道,“别的方面差强人意,偏偏不爱干净。每每一说,就吼我不谅解他。他是储君,劳累不堪。我还是储妃呢,我累,不照样洗脸洗脚?真是惯出来的驴脾气。” 二皇子浮路笑着他这位糙汉兄长,“他这人,打小过得就糙。” 一面把玩着内人顾婉音的手,“过得糙就算了,可他不心疼不体恤妗妗你的苦,真是该打!” 顾婉音被他撩得面红耳赤,眸里渐渐升起雾气,朝他示意:回家再玩。 浮路给王西语说话,那她就得为太子说一句,“朝中变法,牵扯渗广,各地都不太平。正值关键时刻,他糙一些也正常。正好体现了他忧国忧民呐。”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浮子暇凑不进去一张嘴,只能欹着廊柱,百无聊赖地绞帕子。 今日她与驸马一道前来,没带讨她欢心的门客。兄姊们又都说着家长里短,她一个浪子,哪里有家长里短。插不进去话,便颇感无聊。 何狄凑到她身前,笨拙地给她挡着光线。 “公主,您热么?”他讨好地问。 浮子暇白他一眼,“你说呢?” “那我给您扇扇风。”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把青篦扇,使出最轻的力气,给浮子暇扇风。 却被她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看见你只会让我更热!” 何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