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对视半刻,浮云卿忽地说道:“我要洗漱沐浴。” 她挺直腰杆,双腿一旋,便正着身坐在了敬亭颐膝上。旋即手环住他的脖颈,腿环住他的腰身,“用这个姿势,把我抱到浴室罢。” 此刻她垂首觑着一脸茫然的敬亭颐,心里竟隐隐升起一种驯化野狼的乐意。 有时喜欢抬头望他,有时喜欢低头俯他。大抵避火图里的男女也与她的心思相同,所以常变换各种姿势,有趣得紧。 后来躺在浴桶里,一面接来侧犯递来的醒酒汤,氤氲着一室雾气,可眼睛却比搽好的铜镜还亮。 尾犯舀瓢热水,往她肩头倒。睇她满面桃花,捱不住八卦的心思,轻声问:“公主,您跟驸马过得怎么样,舒坦不舒坦?” 浮云卿嗅着香喷喷的玫瑰花瓣,“舒坦得紧。哎唷,今日才知,原来在一日之内,人竟然能变换出好几种心情。晨起郁闷,晚间开朗。嗳,我在想,要是往后每一日都如今日这么精彩就好囖。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今晚这般甜蜜。” 尾犯说自然会,“您与驸马心意相通,那还有什么难事可言?” 浮云卿笑着颔首说在理,“愈来愈发觉,我对敬先生了解浅薄。不碍事,一辈子几十年呢,有时是时间和手段去了解他。” * 风雨欲来。 敬亭颐处理过府中杂事,从前院往内院踅步时,黑漆漆的夜空中,正巧闪过一道雷电。 再抬眸,还未听得见噼里啪啦的雨声,怒吼的风声便已经强势地侵到耳里。 风刮树摇。眨眼间,干净的地面上,已经落了无数树叶与花瓣,飞快地铺成一道毯,垫在地面,一层压一层。 仍旧有叶片不迭往下落,甚至风刮进一道上扬飞旋的漩涡,侵袭着四周的乌桕与香樟。 瘆人心骨的风景,一旦落在盛夏,便会被冠上合情合理的由头。就算再可怖,只要有提供作乱的背景,仍旧会隐匿蛰伏,趁着无人防备,悄摸渗透。 有几个胆大的仆从,窥他面带笑意,不似先前那般生气状,便呵腰走近提醒:“驸马,看这天,是快要下雨囖。您赶紧回去罢,关好门窗,提防潲雨。” 言讫,又呵着腰走远。隔着妖风回望敬亭颐,发觉他仍旧站在廊下岿然不动。 小厮耳语道:“驸马这是做什么?身子本就不好,再淋一场雨,岂不是得病上百八十日?” 另一位小厮说他不懂,“约莫就是想淋点病气,让公主心疼呢。” 阖府没什么新鲜事,最新鲜的也就是浮云卿这桩婚姻。仆从闲时总要说说这桩事,免不了出现什么风声。 这些敬亭颐并不在意。 他推开门扉,发觉卧寝里只点着一盏桕烛,昏暗不堪。 屋外的风雨声刮进屋里,他怕惊到浮云卿,赶忙合上门扉。 “快来,给你暖好被窝了。”浮云卿捂着桕烛的火苗,煞有其事地说道。 恶劣的天,被四面墙隔绝在外。榉木窗被妖风催得“哼哧哼哧”作响,窗叶拍着窗框,似一对心中愤懑的仇人,毫不留情地彼此扇耳光。须臾,指甲盖大的雨珠飞快侵袭着各处角落,屋檐潲雨,急切的雨珠被平和的檐角过滤一番,再落到地上,已是被磨光了脾气,乖巧地潲着草地。 浮云卿揿紧被角,大半身子都掖在被衾下,只留个头出来。 没吃过饴糖的小孩,但凡尝过一点甜头,心里就甜甜蜜蜜。尝过一点,比全尝完更令人兴奋,这便是初次的魅力。 浮云卿躺在敬亭颐身边,眼前不断重演那几个纯情的亲吻。 她尚不知嘴皮子碰嘴皮子,只是最简单的那种。明明仅仅再简单不过,却被她品尝出千百种滋味。 唯一一盏桕烛被吹灭,屋内旋即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