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摆手,“去把我那六箱嫁妆拿来。” 宫婢说是,旋即招呼几位内侍,搬来六箱铜奁,整整齐齐地摞在贤妃面前。 “全都打开。” 六箱金玉琳琅,簪珥篦钗,地产房产,纸票银元,一摞叠着一摞,压得紧实,不留半寸空隙,一齐绽在众人眼前,闪花了眼。 贤妃只觉这副身子疲得紧,她好似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这些嫁妆,是当年我娘家送来的。刚入宫时,我是籍籍无名的李美人。幸得官家临幸,升为贤妃。那时想着,要是一辈子见不到官家的面,从来不受宠,那就敞开心怀,把嫁妆都给挥霍完,用玩乐慰藉空虚的心。” 贤妃手指点过冰冷的金钗银簪,有身孕后,她不再把玩这些嫁妆。 铜奁与她异想天开的少女时光,一齐被贴条尘封,放置在暗室里落灰。经年后,那些金的银的,依旧冰冷而贵重,却经由她的手,辗转三代,要落到她女儿手里。 “不等我开始挥霍,一双儿女便递嬗而来。一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要像当年的爹娘一样,为我的孩子备嫁妆。”她长叹口气,忽地把支楞的箱盖合上,决绝道:“收拾好,都抬到公主府。” 宫婢福福身,“娘子不给自己留点么?” “留什么留。”贤妃揾帕挹干泪,她只允许自己伤神半刻,现下又挂上了寡淡冷静的面容。 “嫁女比娶妇花的钱多,小六没有舅姑,可嫁妆照样得备着,不能叫外人看轻。” 宫婢说是。 收拾小半晌,这头赐婚诏书就被内侍捧至殿里。 内侍呵呵腰,“贤妃娘子,您是六公主的生母。这道诏书,您也得听。” 贤妃颔首,行礼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庆公主,朕之爱女也,系李氏贤妃所出,适婚嫁之时,今进封为周国公主,兹令下降开国伯成闵外甥敬亭颐,择日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仪鸾司待办。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钦此。” 一个不亲近的远房外甥,被写在诏书上面,其实身份与一介白身平民无异。 但贤妃知道,敬亭颐的能耐,远在这个平凡无奇的身份之上。 她稳稳接来诏书,抬眸问内侍:“择日成婚,是哪一日?” 内侍郎恭谨回道:“礼直官选定的黄道吉日,是今月十七。” 今月十七,就在明日。 诏书一念,婚事尘埃落定。 这桩婚事来得急,各件事落得紧。 仪鸾司与礼部忙得焦头烂额,礼直官更是手足无措,请来敬亭颐,交付着五礼的流程。 公主出降前日,驸马需行五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礼直官一句一句地解释,生怕漏掉哪个过程。反观敬亭颐做得轻车熟路,气定神闲,全然不像是初次成婚的模样。 礼直官交代:“敬小官人,明日公主自禁中出降,您要先到内东门迎接。内东门前,您得行一套礼,唱一串词。待公主所乘的金铜檐子踅来,您骑马与公主一道,先去开国伯府行舅姑之礼,再返至公主府行拜堂之礼。事多而杂,您千万得做到位。” 敬亭颐连连颔首说是。 入赘省了一部分婚前要做的事,然而毕竟婚姻乃人生大事,再怎么省流程,该走的必要步骤,仍旧少不了。 那头公主府内,众人亦是应接不暇。 布婚堂婚房,置粟谷米豆,停龙凤烛,点大红琉璃灯。朝谁递婚帖,请谁交利市,请谁做傧相喜娘,婆子女使忙得头昏眼花,只觉这事情越办越多,怎么都处理不完。 麦婆子与侧犯尾犯一道,端着早就备好的九般四凤冠服与褕翟缠袖,踱及内院卧寝。 推门一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