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刹那,安戈涅从圆形舷窗里,第一次看清了幽灵鲨号的全貌,还有另一艘宛如前卫艺术品的巨大星舰。 而所有这些,都在飞快地远离。 或许她的厄运终于用完了,好运正站在她身后微笑。 这个念头浮现的同时,安戈涅开始发抖。但抛射的冲击瞬间让她顾不上后怕,紧紧闭上眼,减轻颠来倒去的晕眩。 有如酷刑的天旋地转六分钟后,逃生舱自动进入平缓飞行模式。 安戈涅解开安全带大口喘息。刚才一个劲开火的肾上腺素大概工作不下去了,她浑身发冷,掌心被细绳勒过的位置却像被热铁烫过。 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后怕起来。 在那之前,执行逃生的每一步,她都极度冷静,做决定也毫不犹豫。而她自己就如同灵魂出窍,事不关己地在别处审视自己的每个决定与应变。 一旦停下来审视,安戈涅立刻发现,她计划极度依赖运气,几乎没有容错率。 如果遇到其他船员,如果没有找到火警拉闸,如果通往逃生舱的任何一道门需要身份认证,如果笛雅成功挣扎并且反过来制服她…… 最糟糕的情况下她可以主动寻死,期冀能够再次重来。 但谁也无法保证,她真的还会有下一次。 为了平复情绪,安戈涅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反而越看越不顺眼——鞋带还没穿回去,张开的孔洞仿佛一个个空洞的眼眶,提醒她刚才用鞋带做了什么。 安戈涅 紧紧抿住嘴唇,昂起头,脸也绷得很死。她从口袋里摸出鞋带,解开将二者连接的绳结,试图将鞋带归位。 然而她的指尖止不住地打颤,导致鞋带总完美错过系带孔。 是愧疚吗?还是对于伤害同类本能的恐惧?安戈涅不知道。 要勒死一个人出乎意料地容易,一根丝带、一根细绳,只要阻住颈动脉血液流动,脑缺氧致死的时间以分钟乃至数十秒为单位计量——艾兰因曾经随口告诉她这个小知识。 她应该没有在笛雅身上待太久,但也只是感觉。 或许她已经失手杀了一个人。她必须那么做,但这不妨碍她事后感到恶心。是只有omega会有这种感觉,还是这是人类触及同类相残的禁忌时,每个人都会有的本能反应? 安戈涅忽然很想知道,alpha在杀人的时候,是不是根本不会有这样软弱的情绪。 “哈。”这个念头并不好笑,但她居然笑出声了,并且从这残酷的举动中释放,得到了暂时的宽慰。 “就近迫降地点检索完毕,请选择。” 安戈涅这辈子可能第一次觉得无机质的电子音如此悦耳。 她看向显示屏,选择只有两个: 1号选项是名为“化乐”的浮空星城,是自由联盟数一数二的赛博都市。 2号选项是她还滞留在首都星时,新闻报道里见过名字的王国工业星,眼下已经向叛军投降。那里距离更远,飞行时常要多出近一半。 安戈涅权衡了片刻,选择了化乐星城。 王国原空域各地的交通运输因为战事大规模停滞,这点她深有体会。哪怕叛军没在工业星留下守军,她在这个时候降落也会变得非常显眼,很可能会接受审查。 而化乐星城更近,被其他飞行器中途拦截的可能性更低。那里进出港流量受叛乱影响应该更小,在繁华的太空城中转的人不计其数,而人越多的地方,越适合暂时藏身然后走失。 最重要的是,以安戈涅得知联盟出动抓捕她的前提思考,大概很少有人会相信,她会冒着风险混进联盟地界。 安戈涅决定赌一赌。 紧急逃生舱挪转调整飞行路线,朝着深空远方闪烁的灯巢推进。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