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太妃这般模样,只换来陆昭苦笑。 “我若不娶表妹,”他放轻声音,“程家就不是我的底气么?” “那怎能一样!” 程太妃微微抬高声音:“姻亲姻亲,结了婚才叫姻亲。舅舅和你妻子的父,全然不是一回事!昭儿,你为惠王,是个王爷!难道要为个姑娘家终生不娶吗?!” 打一进门,见程太妃爱答不理的模样,陆昭就知道这话说不通。 到底是生母,怕是连先皇在世,也不如陆昭了解程太妃的本性。 “这些话。” 芝兰玉树的惠王,脸上依然噙着温和神情,但开口时,清亮眼眸冷上一冷,竟是凸显出几分莫名的威严来:“是舅舅在同我说,还是母妃在同我说?” 程太妃一怔:“又有什么区别?” 陆昭淡淡道:“程国公与惠王说话,与程太妃与惠王说话,怎能没有区别?” 程太妃:“……” 宝宁殿内陷入片刻寂静。 周遭的宫人、随从,连大气都不敢喘,恨不得要把脑袋低到地砖缝里去。 陆昭见程太妃答不上来,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我一进殿,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母亲冷脸冷言,全是因为舅舅几句话。” “我也不是……”程太妃讷讷辩解。 “是与不是,母妃心知肚明。” 陆昭语气乖顺,言辞却相当不客气。 “若母亲把儿当大人了,为何不听听儿怎么想的?”陆昭出言,“如此看来,还是舅舅比我重要的多。” 直到此时,程太妃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惹恼了陆昭。 她哪里想这么多,只是听自家兄长的埋怨,当是陆昭为了杜家的姑娘冲昏头脑,就是打定主意非她不娶呢。 程国公一撺掇,程太妃就恼了,压根就没往别处想。 直到陆昭那么一句“是谁在同惠王说话”,才让她回过味。 见自家母亲从盛怒到惶惶,陆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儿虽庸才,但也不傻,”他慢慢放缓语调,“知晓母妃和舅舅都是为儿操心——不是儿不想娶,是不能娶。” 程太妃蹙眉。 “外面都说,是杜大人得罪了皇兄,才叫皇兄坏了他女儿的婚事,”陆昭压低声音,“可皇兄不止是坏了杜家三娘的婚事,更是坏了他亲弟弟的婚事。母妃也不想想,皇兄忌惮的究竟是杜大人,还是旁的?” “……不可能。” 程太妃迅速回神:“你舅舅低调多年,招惹不到高承贵。” 陆昭苦笑几声:“高丞相连从肃州来的云将军都忌惮,更遑论程家?” 云万里与高承贵的恩怨,其中细节,旁人是不知的。 在程太妃看来,就是从肃州来的年轻将军,在平叛路上因小事招惹高丞相不快,才被找了由头削去官职。 因而陆昭这么一说,倒是说得程太妃哑口无言。 “还请母亲多多思量。” 见这招有效,陆昭自行变了称呼,苦口劝道:“就算不如儿所惦念的,母亲刚喊了皇兄指婚,没过把个月,又拿我的婚事叨扰他,皇兄怕是连烦都要烦死了。 “宫外传闻,说什么的都有,此时确实不宜再提——何必把儿的婚事往风口浪尖推呢?不如等上一年半载,待此事风波过了,找皇兄心情好的时机再提也不迟。” 程太妃又是不高兴了:“本就是官家临时变卦,还成了我儿找麻烦了不成?” “母亲!”陆昭哭笑不得,“这话在宝宁殿也不能随便说。” “哼。” 程太妃冷哼一声,却是不再坚持。 “这件事,舅舅着急,还得劳烦母亲多劝劝,”陆昭缓言,“你也别上火,气出好歹,还不是自个难受?这几日儿多往宫中跑跑,多陪陪母亲。” 话说到这儿,程太妃也明白了过来。 反倒是想起程国公,她也没了好脸色:“程牧倒好,苦水往我这里倒,他倒是不怕招惹是非了。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陆昭稍稍放心,朝着程太妃行了一礼。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体己话,陆昭不再久留,起身告别。 离开宝宁殿时,天空日阳高照。 身后的随从赶忙撑起了伞,陆昭往湛蓝的天一瞧,波光潋滟的双目失魂落魄地垂了下来。 “王爷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