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窟中最好的一碗,也是楚维阳今日主动站在门口,挨管事鞭子的“报酬。” 自始至终,大汉没有真个去仔细看大釜里的口粮,是否真如马管事所言,翻了一番;楚维阳也没有去提,后来马管事多打的那一鞭子。他只是沉默着接过大汉递回来的碗,稳稳地、牢牢地捧在胸口,走到石窟深处,沿着墙边,僵硬的坐在石头上面。 等到喝下去半碗汤,吃尽了烂菜叶,又猛嚼着一块腥肉的时候,光头大汉这才捧着碗,坐在了楚维阳的身旁。 他同样艰难的挪动着身形,半边身子朝着楚维阳偏斜,复又低下头,喑哑的声音只在两人间流传。 “昨夜里打坐,浊煞淤积,彻底封了我全数周天经脉,一夜枯坐无半点寸进,小楚,我怕是快要死了。” 第2章 命数半点不由人 楚维阳像是没有听到壮汉的话一样,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只几下狠嚼,便吞尽了碗里的肉;又大口猛灌,便喝干了汤,把碗放下,年轻人仍旧回味似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偏头看向壮汉。 “能活到如今,你已经是赚的了!还记不记得张老七,他和你一般年纪,几十天前就开始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吴二,当年和你一样的修为境界,半个月前的夜里,就在我身边冻死的。比年纪,比修为,还有甚么好比的?往后多挺上一天,都是多赚下来的,且知足罢!” 陷身在这镇魔窟里,楚维阳见得最多的便是旁人的生与死。 那本该给人带来大恐怖的生死玄关,瞧见的太多太久了……比起碗里几块肉而言,也难说哪个更重要些。 说着,楚维阳抿了抿嘴,反而看向壮汉手里捧着的碗。 “你既没几天好活了,不如把那几块肉匀给我,我记你的情,等你走的那天,有我在边上照应着,还能教你体面些。” 闻言,壮汉竟哭不得笑不得。 “肉你就别惦记了,死后的体面,咱们这鬼蜮里乞活的,哪还顾得过来!临走前总要吃的好些。” 这般说着,夹杂在话缝儿里,壮汉一口肉一口汤,话还没说完,壮汉手里的碗就已经干干净净。 见没了好处,楚维阳便也不再去看,笼着手,小心翼翼地靠在石壁上,就要闭目养神起来。 可是他这里惬意了,壮汉却像是被勾起了谈性,也不知是因为生死玄关的恐惧,还是因为晓得自己不用再费功夫修行,他反而坐在那里,长久的端详着楚维阳。 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壮汉又忽地开口问道:“说起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楚维阳一时不答,他猛地睁开眼睛,却凝视着石窟深处深邃的幽暗,这么怔怔的凝视着。 好一会儿,年轻人才点点头。 “还能记得大略,太细节的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是在乡野间长大,然后等到七岁那年,家里遭了灾,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嚼遍了草根就去啃树皮,到最后双亲舍不得易子而食,遂含泪将我卖给了盘王元宗,换了半袋米面。” “从那往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然后就是在盘王宗里,当时是张老七教我们识字,诵经;然后是吴二,教我们练武,打熬身体;最后本该是你,传功长老,教我们修行法门,可刚开始学了没两个月,教人家打上门来,全家老小都被押在了这镇魔窟里。” “再后来,昏昏沉沉,没日没夜的,也不知是几年过去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