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申屠在北境带孩子,也还没回来。” 带孩子?陛下居然会用这样的说法。一定是被乘月带坏的。乐陶憋笑。 “臣找皇后殿下。”女将军说,故作严肃,“这次的行动,臣还没向皇后殿下禀报。” 薛无晦沉默片刻,淡淡道:“她离开了。” 乐陶一愣,大惊:“啊?难道说陛下又成了……”孤家寡人? 还好,女将军聪明地把那句不敬之语咽了下去。 陛下瞥她一眼,眼神还是冷冷,语气也还是淡淡:“她去做她自己的事,求她自己的道。无需用杂事打扰她。” 好似无动于衷。 乐陶再一愣,眼中那点轻松愉快消失了。她迟疑半晌,重新屈膝,恭恭敬敬地说:“可是陛下,臣还是以为,既然陛下答应过皇后殿下不再隐瞒,就该言出必行。” “哦?这是指责朕失言了?” 女将军微微一抖。但她坚持住了。 “臣不敢。但……臣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她低着头,一鼓作气,“臣一直明白,陛下宅心仁厚,总是默默为臣等做打算,可是,皇后与陛下夫妻一体,她不是臣这样死后还需要陛下庇护的无能之辈,而该是和陛下并肩作战的战友。皇后她也不是愿意缩在别人身后的人,陛下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还自以为是地教导起朕来了。” 这话说得讽刺,但听上去,陛下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乐陶稍微松了口气。 “罢了。等云乘月回来,你也好,申屠,其他什么孤魂野鬼也罢,爱跟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乐陶立即高兴起来:“是!陛下圣明!” “下去吧。”薛无晦摇摇头,“乐卿辛苦,自去歇息。大梁即将有大动作,孤魂野鬼你不必再管。朕……” 不知道为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抱有疑虑。这位陛下很少会这样。他很少像这样,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犹豫不决。 乐陶只敢等着。 终于,陛下还是说了出来。 “朕有一具栖魂傀儡。”他下定决心,语速变得很快,“乐卿,你去北部苍州,叫申屠一起,帮朕……做一个活人的身份出来。” 如此如此,这般那般。陛下细细地交代了一番。 活人的身份? 乐陶越听越惊讶。事情倒是不难,就是很需要耐心细致,难怪要叫上申屠。可……这件事好像不怎么有必要?不对不对,陛下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有必要,只是她看不明白。乐陶生前就很有自知之明:她适合当将军,却不适合当谋士。 有什么事她照办就对了。 女将军痛痛快快点了头。 最后,她还有一件事要问。 “陛下,臣斗胆,”她问得很小心,神态也变得非常严肃,“最该车裂凌迟的那个叛徒,已经找到了么?” 那个叛徒——千年前谋划了整个阴谋,又从背后亲手斩下陛下头颅的叛徒。 乐陶低声说:“臣一直想不明白。早在陛下立国前,我们这些追随者就立下道心誓,谁敢背叛陛下,便是五雷轰顶的下场。可究竟是谁,竟然有那等修为、那等手段,突破道心誓的限制,将陛下……” 她不忍再说,也不敢再说。 薛无晦的反应却非常平静。若一个人花了千年来怨恨、来质疑,那最终当他接受业已发生的一切,他就会获得远超常人的平静。 “办法总比限制多。不过,叛徒也付出了严峻的代价。”他甚至微微一笑,虽然这笑容异常冰冷。 乐陶蠕动嘴唇:“那,究竟是……” “乐卿以为是谁?” “从实力来看……言氏?或者班氏?” “另有其人。” “那……庄氏?” 薛无晦翘起嘴角。 “对了。但也不全对。”他微笑着,眼中闪烁着森冷的锋芒,“乐卿,你会知道的。” …… 假如云乘月能听见薛无晦和乐陶的对话,她一定会给女将军一个扎实的拥抱,告诉她她说得对,她讨厌被隐瞒,就算是麻烦事,也要让她自己决定推辞还是参与。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思索其他。 这个静谧的后半夜,她正行走在后山的法阵中。 梦马在这里不管用,甚至显出了畏惧,她就收了起来。一柄玉清剑在手,银白的剑身散发光芒,照亮了她的前路。 其实,这里并不需要照明。 因为法阵已经对她显露真容。 在山外看起来,法阵像巨大的粗绳,而置身其中时,就会发现它们依然由无数字列组成。它们好似一条条活动的藤蔓,组成了一座深深的书文之森。她每往前走一步,这些“藤蔓”就自己移开一些,又迅速在她身后合拢。 她就这样一步步往里走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