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非亲信的采风使交换了情报, 两日后带上清源与郭留出门,去往崮秣县。沿路落脚的客栈有可查实的记录,确实像是一次兴之所至亲自出门拿取消息的普通出行, 而非另有危险机密的任务。 别的不提, 如果景尧认定出门会有危险,他是绝不会只带两个亲信出门,其中还有一个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师妹。 亲信乙站起身来, 说出的却是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观点。 他说:“大人, 剩下两个无法查实的身份中, 一个叫乔吉,而另一个……叫做郭留。” 失踪了六人,而横尸戊未的只有五具尸体。最后一具尸体身份迟迟无法查实,因此也就无法确定失踪的那人到底是谁。 鸾仪卫一视同仁,将这两人同时列入了秘密搜捕名单。 指挥使缓缓压紧了眉梢。 鸾仪卫从来不相信巧合。 “既然如此。”他道,“再次询问各位采风使,尽可能搜集和郭留相关的信息——另外,北司送来的名录呢,拿给我看看。” “这个郭留是本地人。”亲信丙说。 白部的采风使名录上,景尧那一页的下方写着他贴身亲信的资料。而郭留的名字后面,标识的籍贯是朔州回风县。 指挥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各地派遣采风使不是不准用本地人吗?郭留是怎么被派到朔州的?” 采风使负责搜集各地情报消息,是天子在民间的耳目,必须如实的、毫无隐瞒的向上报告一切信息。为了防止出现勾结包庇、欺瞒尊上的现象,采风使派驻的规定之一,就是不得就任祖籍之地。 事实上在鸾仪卫成立之初,确实发生过采风使勾结欺瞒的先例,为此那位代天子执掌鸾仪卫,当时封号还是湘平的郡主娘娘大发雷霆,几乎生出了派遣鸾仪卫驻守各地,而以采风使打散开来为鸾仪卫耳目的心思——尽管在白部统领雪醅的极力劝谏下,郡主娘娘最终没有如此行事,但这终究留下了极其绵长的影响——至今为止白部采风使虽然与玄部鸾仪卫同等品级论功,然而实际地位上,鸾仪卫始终隐有压制采风使之势。 亲信丙连忙小声提醒:“您忘了,徽宁元年四月间,采风使不得就任祖籍才被正经写进条例中,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白部派遣采风使反而是倾向于出身当地的采风使回祖籍上任,毕竟如果世世代代都在一地居住,那这个采风使先天便拥有在当地更加广大的关系网络,这可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从头经营简单得多。 指挥使容色稍缓,他沉吟着端详名录上郭留的资料,道:“这个人的父母亲眷还在本地吗?” 一旁的亲信乙作为身份认定的负责人,立刻接口道:“大人,这个郭留是个孤儿,没有亲眷了。” “哦?” 亲信乙说:“属下核实过郭留的身份,他确实是回风县人,是回风县慈幼堂捡回去的弃婴,父母不详,那个慈幼堂是民间善人自己开办的,主家姓郭,所以整个堂子里的幼儿都姓郭。” 指挥使敛眉,淡淡道:“再查查这个慈幼堂。” 亲信乙领命而去。 指挥使坐回椅中,眉目间颇有几分疲惫。另一个亲信端上茶点,劝慰道:“大人连日来休息不好,查案不在这一时半刻,还是先去小憩一会。” 指挥使用力按了按眉心,摇头道:“晚上我约了陈靖喝茶。” 数日的盯梢之后,鸾仪卫们暂时没发现都指挥使金铭悟和景尧的死之间有什么联系,倒是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朔州都指挥使司吃空饷的问题特别严重。 从前朔州的采风使不是没有往上报过,只是事分轻重缓急,报上去也一直被搁置。这纵大了金铭悟的心,行事更加肆无忌惮,他经不起查的底细很多,这次鸾仪卫大张旗鼓前来朔州,金铭悟心中有鬼,自然格外殷勤紧张。 但指挥使仍然没有就此完全打消对他的疑虑。 身为掌握整个朔州军务的都指挥使,金铭悟一旦想要坏事,那可实在太容易了。指挥使可不想把自己和手下全部一同搭进去,朔州天高皇帝远,真出了事,即使金铭悟逃不掉干系,他也不想白白把性命丢了。 不是他小心过头,而是有前车之鉴。徽宁元年清算废魏王旧部时,前襄州提刑按察副使袁会与废魏王私下有所往来,得知鸾仪卫到襄州的消息,以为是来捉拿他,成了惊弓之鸟,居然铤而走险,准备先下手为强杀了按察使和鸾仪卫,提着他们的人头投往南朝换一条活路。险些当真让他得手,事后处置袁会时,袁会才得知,他和废魏王那点勾连压根没被翻出来,鸾仪卫另有要务,根本不是来捉拿他的。 指挥使有自知之明,自己一个小小的鸾仪卫指挥使,依仗的无非是身后的整个北司,朔州三司对他十分尊敬,也是因为忌惮他背后的北司,而非他本人。因此指挥使就更不会天真的以为,金铭悟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忌讳他。 要想制衡正二品大员金铭悟,就得找个有足够分量的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