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共同将宫宴安排从头到尾核对数遍,确定了一切无误,再回禀明湘。 明湘正在陪皇帝喝茶。 此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往年这时,皇帝应该在宫中行祭礼。然而由于大年初一禫祭先帝的缘故,今年许多礼义有了变化,礼部尚书忙得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桓悦丝毫不关心礼部尚书的头发,他捧着一杯君山银针和明湘聊天,聊着聊着突然提起:“这几日风曲没来回话。” 明湘心里一跳,若无其事含糊过去,见桓悦并未追问,更没有突发奇想叫风曲入宫回话,暗自松了口气。 风曲传了消息回来,他已经将私印带到了清酌那里,正准备先行归来,一来一回最快也要除夕夜才能回京。假如桓悦非要召见风曲,她还真不好糊弄。 桓悦根本没有察觉到皇姐跌宕起伏的心理,他是临时从文德殿逃出来躲清闲的。京中各部院衙门二十七就封笔放假,唯有礼部还在忙碌,时时入宫禀奏,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桓悦拉锯一上午,闹得桓悦烦不胜烦。 好景不长,桓悦的一盏君山银针还没喝完,太后宫里的女官前来请皇帝移步慈宁宫。 虽然郑王和桓悦已经默契地联手,否定了太后对朝政指手画脚的权力。但大年初一的典礼还少不了太后出面,桓悦认为,以太后浅薄的见识和心地,假如不暂且顺着她,她是真有可能在禫祭先帝时出岔子的。 要是禫祭到一半,太后突然想起自己满腹委屈,当着满朝宗亲朝臣开始哭太庙……皇家的脸面就丢尽了。 虽说愤怒的宗室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丢了的脸找不回来。作为皇帝,桓悦也跟着脸上无光,所以桓悦和明湘一致认为,暂且对太后表示一下尊重,等禫祭之后再请她安分守己颐养天年。 于是桓悦不得不怨气冲天地离开明湘宫里,前往慈宁宫。 桓悦刚刚坐上步辇,转头就把喻和叫来,低声问:“这几日太后召皇姐过去了?” 喻和仔细回想:“回皇上,太后不曾召过湘平郡主。” 桓悦又问:“可有人诽谤皇姐?” 喻和摇头:“奴才未曾听闻。” “怪了。”桓悦喃喃道,“既然没有,皇姐为什么郁郁不乐?” 喻和半点也没从湘平郡主那张秀雅含笑的面容上看出不乐,但这不妨碍他借机称赞皇帝:“皇上慧眼如炬,奴才真是拍马难及!” 桓悦淡淡道:“闭嘴。” 喻和立刻识相的闭嘴了。 “皇姐有心事,却不愿和朕说。”桓悦轻叹了声,“罢了,你留意着凝和殿。” 凝和殿是明湘在宫中的住所,她幼时便住在此处,后来出宫开府,桓悦仍然命宫人时时精心打扫,明湘偶尔入宫小住,依旧还在凝和殿下榻。 喻和利落地应下,旋即又出了个馊主意:“皇上担忧郡主,不妨召风曲雪醅两位大人来问问。” 桓悦平平看他一眼,喻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大冷天差点落下汗珠来,连忙垂手请罪,再不敢开口了。 桓悦收了笑,轻轻叹了一声。 这话不好诉诸于口,故而他没有斥责喻和。喻和看不出来,他却是能看出来的。 ——风曲与雪醅,想必至少有一个此刻不在京中。 鸾仪卫统领私自出京是大罪,皇姐不会为他们遮掩,故而他们离京必然是奉了皇姐的命令。 那么皇姐派他们出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桓悦垂眸。 他垂眸不语时有种丽逸婉转的忧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明湘其实非常相似,这种相似不是来自于容貌,而是很多时候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气质。 没有人会对此感到稀奇——毕竟谁都知道,年轻的皇帝是由湘平郡主牵着手长大的。 无独有偶,凝和殿中,明湘也正在蹙眉沉思。 “衡思长大了啊!”她轻轻地叹,“许多事情,要想瞒住他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梅酝明白她的心意,附在明湘耳边低声道:“郡主放心,都安排好了的,就算派人去北司查探,他们也只会看见风曲在那里处理公务——只要皇上不亲自召见,那个替身没人能看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