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 待宰的猪羊还没有被宰的意识,刽子手本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桓悦抚掌笑道:“皇姐聪慧,内阁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也只好换几位能干的阁臣了。” 长安街另一头,次辅杨凝正在灯下翻阅书稿,突然感觉背后寒意徐徐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明湘一笑,不再多言,问桓悦:“你吃不吃点心?” 桓悦立刻坐正了身体:“吃,皇姐你吃什么?” 明湘的宵夜通常是一盏酥酪,配两碟精巧点心。李老太医嘱咐她少食多餐,因而点心分量很小,一碟只有三块,还都是一口一个。 今夜的两味点心是澄沙乳卷和如意糕。‘澄沙’即豆沙,做成半寸多大小,摆在碟中小巧玲珑,如意糕也大不了多少,印着梅花模子,端端正正摆在雪瓷碟里,就像是雪地里开出三朵深红的梅花。 明湘只看了一眼,便对琳琅道:“去给皇上再加一碟。”她顿了顿,转头问桓悦,“你想吃什么?” 桓悦一手执了银勺,正往自己那盏酥酪里加蜂蜜。闻言兴致勃勃道:“上次的桂花酥糖不错,叫厨子再做一碟来。” 明湘一看他几乎半盏都是蜂蜜,差点哽住:“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吃这些甜食?” “吃甜食才有精神。”桓悦一手支颐,用银勺将酥酪和蜂蜜搅在一起,“皇姐不是打算熬夜吗?我陪皇姐一起。” 明湘扬眉:“你怎么知道?” 桓悦举起银勺指了指雪醅:“我看见鸾仪卫拿了贴封条的匣子进来。” 明湘按了按眉心:“是,我准备将各州的采风录过上一遍,你明日还有朝会,自去休息吧。” 桓悦摇头:“我不困。” 他飞快地吃了两口酥酪:“两人一起看总比一个人看要快,现在也才戌时一刻,等我看累了再去休息。” 明湘拗不过他,只好命厨房又加了一道桂花酥糖来。二人隔着一张小几坐在榻上,各自吃完了点心,开始翻阅采风录。 窗外雨下得越发大了,空中隐隐飘散着泥土的气息。檐下宫灯被雨一扑,光焰忽明忽暗,月白衣衫的侍女们匆匆从廊下走过,细碎声音完全淹没在急促的雨声里。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一场大雨,银练自天穹之上落下,将眼中所见全都模糊成了朦胧的图景。 暖阁之中,烛花噼啪一声爆开,烛火摇曳着,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梅酝正欲过去剪烛花,只见湘平郡主抬眼,无声朝她摇了摇头,目光旋即落在了小几另一边的皇帝身上。 桓悦合着眼,手中还握着书卷,呼吸声细而平稳,已经睡着了。 梅酝无声无息退回原位,继续侍立在绣帘前。湘平郡主不喜身边随侍过多,很多时候都只有她和琳琅二人一同侍奉。此刻室内静寂一片,梅酝看见郡主放下手中的采风录,静静望着合眸安睡的皇帝。 那一瞬间,梅酝看见湘平郡主面上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神情。好像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爱怜、悲哀、柔和、歉疚……但转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平静的、八风不动的湘平郡主。 “衡思。”明湘轻轻拍了拍桓悦,“回去休息。” 在她对面,皇帝缓缓睁开了眼,带着倦意道:“我怎么睡着了?” “已经亥时初了。”明湘轻声道,“该睡下了。” 桓悦显然还没醒过神来,木木地嗯了一声。 明湘看他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幼狐,睁着点漆一般的眼睛,叫声细细,只会一个劲地往人手心里扎。 这种想法当然是不对的,年轻的皇帝早不是那个雪团子一般的年幼太孙了。他是个真正合格的皇帝,运筹帷幄、心思深重,然而到了明湘面前,他还是这副幼狐一般天真柔软的模样。 明湘只觉得心都化了。 她招手叫喻和进来,命喻和服侍皇帝回西暖阁歇下。 西暖阁一直灯火通明。明湘起身走到窗前,见窗纸上投出闪烁摇曳的人影,很快,灯烛一盏接着一盏灭了,想来皇帝已经睡下。 “郡主也安歇吧。”梅酝轻声道,“李老太医说过,不准郡主熬夜的。” 明湘按了按眉心,往后仰靠在隐囊上。 熟悉的疲倦再度袭来,她抬手虚虚遮住眼。灯烛的光带着浅淡的微黄,然而在烛光下,湘平郡主的面颊、以及她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的那半截手臂仍然显得霜雪一般素白。 那是一种冰雪的颜色,所谓‘皓腕凝霜雪’不过如此。露在宽大的袖口之外,仿佛弱不胜衣,教人疑心稍一用力,便能将这段霜雪般的手腕折断。但这种弱不胜衣的美,实际上来自于羸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