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琉安静想通着这些的时候,听见房外,掩在纱幔后的窗旁,响起个清冷淡漠的声音—— “我不需人来听。” 魔从帘后踏出,侧颜也疏离清越,不可攀近,“有些事于我是逆鳞。不可言说,不可提及,不可抚慰,也不可忘记。” 时琉怔回眸:“那要如何?” “只能藏着,藏在世人看不见的深黑混沌的渊底。”酆业停下,冷漠回身,对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女。 她有些失神:“任它破疮化脓,越烂越深么。” “是。” “为什么?”时琉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 薄衾被她攥得起皱,苍龙纹绣狰狞。 魔眼底漆着怒意也寂然地狰狞。 “因为伤未愈合,剑未拔出,逝者未安,孽者未死!”满了房间,满了船楼,满了渡天渊—— 无处可见又无处不在的笛声清唳长鸣。 “因为善恶应有报、天理当昭昭!” 渡天渊内,云雾终究被撕得粉碎,雷声轰鸣,满船都是惊慌的客人们跑叫、祈祷、哀求、怒骂、哭喊的声音。 唯独时琉安静。 她安静又难过地望着他,像看清月沉入渊海,如水的月华被侵蚀,被染黑,被吞没。 时琉轻声:“若天无报,若理不昭呢。” 渡天渊里风雷大作,天光凄凄,黯淡得投不进一线光亮。 魔在昏暗里垂着长发,也垂着眸漠然冷厉地笑。 “理若不昭,我昭。天若不报,我报。” 尸山血海,白骨金雨,自魔被火舌灼得墨黑的眼底绵延万里,时琉嗅见了三界萦萦难消的血腥气。 来日是劫。 天机阁说魔头出世,三界将覆,原来当真是没说错的。 “……好。” 雷声大作、风雨飘摇里,独坐船楼木榻上的少女低着头,很轻地出口。 她的声音几乎被埋没进滔滔风雨声里。 但魔还是听到了。 于是风渐渐平了,雨渐渐歇了,雷也渐渐停了。 船窗外的云雾重织起,瀚海晴天。 熹薄的光慢慢爬上船楼,投入窗柩,落下那人长发垂散的影。魔抬头,长眸里漆色未褪,幽深许许。 他只凝着榻上单薄得像琉璃易碎的少女。 “好什么。” “你要做的事,我想同你一起。” 时琉仰脸,对上魔的眼神,在他冷峻神容上清霜被嘲弄取代以前,她就认真地凝望着他—— “你的血在为我重铸经脉,我已经知晓,现在我不比凡界的任何天才修者的天赋差,你嘲笑我我也知道。我会努力修炼,终有一日成为你的臂助。” “而从今天起,我只追随你。你的所有命令我都不会质疑,你的所有决定我都不会思虑。你之所愿,便是我之所欲。” “……” 酆业寂然许久。 那双漆黑眼眸里长河渐落,日轮重起,一点极淡的笑透过眸心,他再一次细致地打量起榻上的少女。 “那你想要什么。” 时琉默然几息,“如你说的,善恶有报,不伤及无辜。” “还是为了苍生?”酆业嘲弄勾唇。 “不,”时琉望着他说,“为了善恶有报、天理当昭。” 酆业凝她许久,轻眯了下眼: “好。” 那人说完,转身便要离开房间。 时琉微怔:“你不留在房里休息吗?” “月圆血咒已过,我还留你待同一个房间做什么,”魔复又回了松懒的声音荡开,“真等你暖床么。” 时琉一噎。 不等榻上的人再说什么,琼心木木门已然一开又一合。 房间里归于寂静。 而门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