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琉听得心惊,下意识抬眸望了眼幽冥独有的血色夜空,“封邺,你不要乱说,传闻五帝形同天道,万一让他们听见了,你——” “天道?”一个词,却是勾回了再冰凉沁骨不过的少年冷笑。 酆业从阴翳里一步跨出,手里青翠长笛铮铮欲鸣。 血色长空被一道翠绿惊雷劈醒,将幽幽红琼映入了少年清冽冷峻的眉目,映出来的,却是一抹与过往所有冰雪不染的贵气截然不同的意绪—— 赫然是凛凛邪气,却又如煌煌天威,叫人不敢直视。 长笛清鸣,铮铮不已。 时琉惊怔望着,莫名觉得那并不是一尾长笛,而是一条几欲化形搏空的巍峨苍龙。 而握着它的白衣少年,明明立于天穹之下,仰着翠雷劈出那一隙凡界夜色才有的青苍长空,却满目睥睨嘲弄,犹如居高临下的厌倦训问: “宵小之辈,也配称天道?” “轰隆!” 惊雷大作,从那凡界的青苍长空劈下,辉辉雷光,如天穹震怒,耀亮幽冥十五州。 少年冷峻眉目在天光之下更像脱了凡俗,而他薄唇唇畔,讥笑愈重。 像就要望着那震怒天雷砸在身上。 时琉蓦地回神,她来不及想,惊慌地雪白着脸颊向前一扑,直接将毫无防备的白衣少年扑在天井冰冷的地面上。 “轰——” 头顶有惊雷炸响。 时琉僵伏于少年胸膛上,吓得紧紧阖眼,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回将死太快,连走马灯都来不及放了。 然后寂静。 寂静。 漫长的寂静。 天怒降世,万里焦土,灰飞烟灭—— 时琉想象里的一切都没发生。 身下的人也没动。 时琉逼不得已,终于迟疑地慢慢仰起头。 先对上少年凌厉漂亮的勾着脖颈喉结的下颌线,然后是总撩拨着嘲弄笑意的薄唇,青峰似的鼻梁,最后是那双深如渊海的,总是情绪难辨的漆黑眼眸。 但这一次,她看出来了。 那双眼眸里满是意外,以及一种“世人中为何会有蠢成这样的”的好奇。 时琉:“……” 距离太近,时琉被惊慌封住的五感恢复,少年身上一种冷淡如雪的幽香迫入鼻息,缠紧了她。 她心口一跳,难能称得上矫捷地从少年身上爬起来。 刚站直身,就看见旁边一只狰狞可怕的巨兽虚影。 兽眼圆滚滚的像两盏大灯笼,比她见过的最大的磨盘井口都大,偏偏这货此时还单爪抬起——假装捂住了自己的一双眼睛。 然而演技极差,爪缝里漏出来的空隙比天井山缝都快大了。 时琉没顾上这只八卦的巨兽,慌忙仰头去看天井口。 ——什么都没有。 依然是幽冥的血色夜空,仿佛方才那一场少年诘问和天地震怒都只是她的幻觉,天地之间都没留下任何异象。 时琉懵了,低头,对上坐起来的白衣少年,面色羞窘得慢慢透红:“对不起,我刚刚以为天上……” “为什么又救我。” 少年声线懒懒散散,冷冷淡淡,可那个“又”字被他咬得极重。 他也见到了,没误会。时琉稍松了情绪:“我说了,我需要你帮忙才能逃出鬼狱。” “那你知道,那一道如果砸实了,尸骨无存,这鬼狱也化作飞灰,你都不必逃了。” 少年靠在石壁上,冷淡觑她。 “这么可怕吗?”时琉惊得心悸望天。 “后悔了?” “这有什么好后悔,”时琉不解地低回头,“那样注定要一起死了,早几息晚几息,有什么区别?” “……” 酆业难得失语。 连旁边巨兽狡彘也好奇地眨了眨它的大灯笼眼睛: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扑它主人?竟然扑完还活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