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要是他老人家能活到现在,那幽冥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住在天上的,也早就换成我们了!” 年轻狱卒结舌片刻,嘀咕:“真这么厉害,怎么还死了上万年了?” 老狱卒像是听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忽一个激灵,就把酒意也抖醒了。 他青白着脸,摇晃起身,看了眼窗外天光。 “天都亮了,老八也该回来了,你去牢外等着接新的那批犯人吧。”老狱卒扭头,朝向角落,“你,过来把这儿收拾了。” “……” 他的话音去处是一片土墙前的角落。背着光,晦暗里站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纤弱身影穿着大了好些的黑色麻衣,许多处磨得发薄,不像衣物,更像块褴褛的破布,连着黑色兜帽一同罩住女孩的头脸。 细得一折就断似的手腕脚踝透着病态的苍白,从宽大空荡的衣口露出来。 这样单薄瘦弱的身影,此刻却在搬着墙角沉重的砖石。 听见老狱卒的话,时琉放下石块,走过来。 她低着头,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轻得像只幼小避光的灵兽。只是纤细脚踝间却锁着一条沉重的铁链,擦着地面,撞得叮叮当当地闷响。 叫姚义的年轻狱卒睁着被酒醺得发红的眼,无声又直勾勾地盯住走过来的少女。破旧脏兮的麻衣盖不住逐渐挺拔的清丽,幽冥秽土也长不出这样白生生的羔羊似的细腻。 一截皓白的腕子从麻衣里探出来,收拾桌上的酒碗,幽冥秽土没叫这皓白污脏半点,像传闻里凡界的雪似的。 可幽冥没有这样的雪,这样干净纯粹的白。 姚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就伸手过去。 “还磨蹭,”老狱卒不耐地敲了敲烟斗,“等老八带回人来,没见着开阵法的,不得抽你一顿?” 姚义停了两息,才不太情愿地起身,他嘟囔着调头往外走:“哪回带回来的不是些凡俗废物,还回回调阵法查验,他也不嫌麻烦。” “胆大心细,这就是人家是牢头,而你就一喽啰的原因。” “……” 姚义趿着鞋的声音顺着窄道渐渐远了,桌旁的老狱卒也靠墙酣睡过去。 时琉抹掉桌面最后一点水渍,抬起尖白的下颌,一双乌黑剔透的眼瞳藏在黑色兜帽下,朝巷道的尽头望去。 巷道很长,到尽头只剩巴掌大的一块光。太小了,好像风一吹就明灭晃动,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那是逃出这鬼狱唯一的光。 —— 幽冥有十五州。 极北之地最为荒凉,偏名为丰州。 丰州最北,常年瘴气纵横,寸草难生,是片死地。千年前此处瘴气忽然一夜消散,活物可入,当时的丰州州主就在此建起一座“鬼狱”。 “鬼狱”中关押的囚犯,都是狱卒从各地掳来的没有修行的凡体。每隔四十九日就取一人心头精血,供那丰州州主修炼邪门秘术。 其中尤以年满十六的少年少女最宜。 百年来这鬼狱里有进无出,恶名远播幽冥。因此又得名,丰州鬼蜮。 而时琉日夜所想,就是从这鬼狱中逃出去。 她想见一见狱外天光。 时琉在鬼狱里是顶特殊的存在。 三年前,她流落幽冥,被卖进了这鬼狱里。刚进来的囚犯都要过个阵法,确保还未踏入修行路,免生变故。而时琉骨龄才刚过十二,不合“供奉”要求,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又因着体弱无害,时琉比其他囚犯都自由些——在狱里被差使着做些狱卒们懒得做的杂活。 譬如收拾整理,打饭施粥。 再譬如,包扎疗伤。 “等老子养好了伤,非得把符元那头黑狗熊打得跪地喊爷爷——哎哟!你轻着点!疼死老子了……” 骂骂咧咧的瘦猴似的少年箕踞墙角,疼得嘶声,伸手就想推开面前低着头给他包扎的兜帽少女。 可临上手前,他又犹疑地停下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