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熟悉的园子轮廓,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凉。 姑母虽亲,但皇家无情,她从未敢在姑母身上寄予多少希望。 此番贺砺回来,她是打心底里感到欣喜和宽慰的。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在家族遭此大难的情况下,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亲密无间了。 她错了,她很需要贺砺这个弟弟来填补她内心没有母族依靠的惶恐和不安,但很显然,贺砺并不那么需要她。 是了,在他流放塞北,命悬一线的那些年,她这个当长姐的又为他付出过什么呢?帮过他什么呢?她自顾不暇,在他最艰难痛苦的时候,她鞭长莫及,未曾给予他一丝帮助。 他能活着回来,风光地回来,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她不该只因为那点血缘关系,就妄想能左右他的人生大事。 是她错了,只可怜了彤娘要替她受过。纵她不想要她当弟媳,也从未否认过她是个好姑娘。 天黑了,偌大的卫国公府,只有大厨房灯火通明地忙着准备各处的晚膳。 戚阔溜溜达达地来到大厨房,准备要一壶酒找鹿闻笙小酌几杯,正好碰上在地牢当差的一个小兵溜子,两只手提着两只大食盒往外头走。 戚阔叫住他,掀开一个食盒盖子往里头看了看,竟然是一道荷叶鸡。掀开另一个食盒盖子,嚯,水练犊。 “这给谁送饭呢?”看这菜色,别说牢里的犯人,便是他都吃不着这么好。 小兵面露为难之色,道:“鹿司戈交代了谁都不能说,不然要掉脑袋。” 戚阔眼睛一瞪:“你就不怕我让你掉脑袋?” 小兵苦着脸道:“戚司戈,你也是可以自由出入地牢的,想知道自己去看不就行了?何必为难小人呢?” 戚阔一想也是,就与小兵一道往地牢所在园子行去。 地牢中,穗安禾善一早就醒了,穗安摸索着在灯盏盘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禾善帮孟允棠将绑缚双臂的披帛给解了下来,主仆三人打量着这间逼仄阴暗的牢房,互相倚靠着缩在角落里。 整个下午,外头一直隐隐传来各种鞭打呵斥的声音,还有人的惨叫呻i吟,声音之凄厉,吓得三人都把耳朵紧紧捂着,惊弓之鸟一般。 “娘子,贺大将军为何会突然将我们关在此处?他不是很喜欢娘子的吗?”惊吓之余,禾善忍不住问孟允棠。 “因为我说不想嫁他。”孟允棠眼睛都哭红了,心里就是后悔。 当初她威胁张筠姬时说过,贺临锋幼时就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性子,遭遇了灭族之祸八年流放,脾气总不见得会变得比小时候更好。 她对别人知道这么说,轮到自己时,被他几番刻意的做小伏低一蛊惑,却又不清醒了。 她应该坚持自己一开始对他的看法的,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无力拒绝,就算真的要拒绝,也应该选择一种更聪明的方式,至少,不要让自己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地牢里一直黑黢黢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外面阿爷阿娘在找她吗?义姐在找她吗?他们能找到她吗?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还不止一人,接着门上的铁链响了起来。 三人站在牢房的角落中,紧张地看着铁门。 戚阔跟在小兵后头走进牢房,一抬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穗安与禾善,继而是被二人挡住的孟允棠,顿时像见鬼般叫了起来:“孟小娘子?怎么是你?” “戚郎君,我阿爷阿娘呢?”孟允棠从角落中走出来,问戚阔。 “宴会已散,你家人也已离府回家了。”戚阔脑子还懵着。 孟允棠目瞪口呆,继而急问道:“那我义姐,贺大娘子呢?” “也离开了啊。” “他们没有找我吗?” 戚阔挠挠头,道:“我没听到风声啊。” 孟允棠怔然。 她这样一个大活人在宴会上凭空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府中之人都没听到一丝风声。 旁人她不知道,但是她爷娘一定会找她的。他们没有找到她,没有报官,也没有闹起来,而是离开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