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杜昙昼坐在椅上,杜琢手持纸笔,准备记录卫六的供词。 卫六跪在杜昙昼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几天前,赵慎公子家的仆人拿着马票来,说要带走二十多匹马。草民当时就觉得奇怪,赵公子爱马如命,恨不得天天住在马场,怎的突然要将马运走?还要假手他人、不愿意亲自来?” “就像草民刚才说的,运马需要马票和印章俱在,原本那仆人没有印章,草民是不能让他带走马的。但赵慎公子是草民这里的常客,草民没有多想,便让那小厮将马运走了。” 杜昙昼问:“来运马的只有他一个?二十三匹马只靠他一人如何能控制?” “不止一人,他还带了几个人来,草民以为也是赵府的家丁,就没有多留意。” 杜昙昼想了想,说:“继续。” 卫六哭丧着脸:“那些人带来了一辆特制的木板车,车上固定用铁笼,他们将马匹全都赶进笼子里以后,就拉走了。” “没过几天,大人您就找上门了,拿出的马票居然是赵公子家的,当时草民想起此事,生怕当时没有验印章的事暴露,便没有向您提起要盖章的事,只说凭马票就能带走马。草民真不是有意欺瞒大人,望大人明察啊!” 杜昙昼神色不动,冷冷道:“继续说,那印章是哪儿来的?” 卫六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喘了口气,说:“大人走后没过几日,大概就是三天前,有人带着赵公子的印章找上门来,说他是赵府家丁,知道当时没有盖章,现在特意把章送来,让草民补盖。草民听闻这个窟窿能补上,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接过印章盖在账册上了。” 卫六蓦地挺直上半身,双手抱拳,苦苦哀求道:“这就是全部的经过,草民一星半点都没有遗漏,绝无半句虚言!至于大人所说,什么构陷大官什么的,草民是一件也没有做过啊!” 杜昙昼锐利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卫六,你要知道,如果你胆敢二度欺瞒本官,本官可就不会轻饶你了。” “草民不敢!草民如有弄虚作假,天打五雷轰!” 杜昙昼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缓和了脸色,语带同情道:“看来你也是身不由己,罢了,京中贵人你一个都吃罪不起,行事时偶尔有些纰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以后万不可在重要之事上说谎,若不是本官在此,你早就被人拖进大狱严刑伺候了。” 杜琢对杜昙昼的突然变脸早已熟悉无比,这都是杜侍郎在临台干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之举。 找到了明确的线索,就要藏到最后才亮给犯人看,这样才能一击制敌。 没寻到确凿的证据,就一定要装出成竹在胸的样子,骗得犯人自行吐口,再根据对方的供述推测案件经过。 面对卫六这样的平民嫌犯,要先吓再哄,先把事态说得很严重,吓得这些人不得不招,再出言安抚,让嫌犯对他,乃至对朝廷都感恩戴德、不计前嫌。 这一招只对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有用,面对大官就是另一套审法了。 见到卫六感激涕零地给杜昙昼磕头的样子,杜琢在心里暗暗摇头。 要是他犯事,绝对不要栽在杜侍郎手里,否则就是貔貅,也要给杜昙昼八棍子打出屁来。 写完了供词的最后一个字,杜琢把供状递到卫六面前。 杜昙昼说:“在上面签过字画完押,这里就没你的事了。” 卫六写下大名,又按下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回城路上,杜昙昼心事重重,眉宇间神思凝重,一点也没有找到破绽的轻松之感。 杜琢试探道:“大人是在为行动泄露一事忧心?” “你反应倒是快?”杜昙昼斜眼看他。 杜琢不好意思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不是,是近朱者赤!小的在大人身边久了,自然也能有所长进。” “你哪里没吃过猪肉?”杜昙昼不满地瞪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我在忧心什么?”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