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初初进入心魔境的所见之景,妖邪横生,满目狼藉。 江白砚道:“朝廷集结镇厄司,于各地城池广布结界,暂且无恙。” 妖魔固然凶残,人族亦有千千万万的将士,甘愿与之一战。 即便知晓自己身处心魔境,施黛还是不由喟叹:“没事就好。” 在大昭生活好几个月,她对这儿有了感情,不忍心见百姓流离失所,也不想看到抵御邪祟的人们郁郁而亡。 希望外面的真实世界,千万要平安。 想到这里,施黛微不可察地抿唇蹙眉。 正如他们前往百里宅刀堂时,曾与心魔缠身的百里泓打过照面一样,心魔境的主人以神魂入境,本体尚在现实。 施黛身为外来者,被强行拉入这片空间,是连身体也一并进来。 进入心魔境前,她和江白砚遭受过祟物的袭击。他体内怀有邪气,在那之后,必然招引更多妖邪。 阿狸应该唤来了孟轲等人,但愿都不要受伤。 ……还有远在玄牝之门的施敬承,距离上古邪祟最近,受到的危险也最大。 江白砚发觉她的沉默:“在想什么?” “我在想,”施黛没打算让他担心,扬出一个笑,“等这件事结束,我要在大昭的东南西北好好玩上一遭。” 江白砚笑道:“你心仪何处?” “很多地方啊。” 施黛粗略思索:“上回去江南,我们没待多久就匆匆离开了,好多景致没来得及看。” 她说着来了兴致,掰起手指头:“还有极北,我爹去过,说四季落雪,有不少奇珍异兽。藏地也不错,我在长安见过好几个藏地僧人,特别神秘。” 施黛说这话时含了笑,是年轻姑娘独有的欢喜烂漫,心下一动,仰头去看江白砚:“你不是在大昭游历过一段时间吗?去过许多地方吧?” 江白砚颔首:“嗯。” 并非多么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年纪不大,刚从邪修的地牢里逃出来,因江府灭门,无处可去。 最为困窘的是,江白砚被禁锢数年,对外界的变化早已没了感知。 在少年时期的几千个日夜里,他唯独接触过痛楚与杀意。 不懂与旁人的相处之法,辨不出几经变换的青州城,对任何靠近的人与物,都怀有警惕的敌意。 像格格不入的兽,而非人。 施黛想了想,皱起眉:“不过……你当时很小吧?是不是很辛苦?” 十五岁,她坐在光明敞亮的教室里,每天为数学题和英语单词头疼,江白砚却已拿起剑,和妖魔邪祟拼命了。 与其说他在四处游历,用“流浪”更合适。 江白砚短暂地沉默。 面对施黛,他时常生出矛盾的念头。 既想在她身前服软,把过去的伤疤全数显露,得来她的怜惜;与此同时,又不愿让她觉得自己软弱。 对于那段经历,他的印象已然模糊,记得最清楚的,是剑锋一次次刺入妖邪骨髓,酣畅淋漓的快意。 从那时起,他就称不上正常。 但在施黛关切的注视下,江白砚终是答:“有些。” 果然。 施黛正色起来:“你那会儿一直靠杀妖赚银子?” 江白砚笑笑:“是。” 他不喜摇尾乞怜,也不觉当时有多凄惨,因而语气平淡:“城中常有悬赏,妖丹亦可售卖,价钱不低。” 所以江白砚年纪轻轻,已在长安城郊有了这么大一套房。 施黛眨眼:“你一个人?” 江白砚:“嗯。” 施黛又问:“做饭洗衣,是那时候学会的?” “是。” 想起从前,江白砚漫不经意地笑:“起初不懂如何举炊,吃过几个月白水饭。” 哪怕到后来,他也不在意食材的口味,觉得吃喝一事,填饱肚子就行。 今日做的几道菜,是他在越州城菜谱里习得的手艺。 想来当年的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