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先出事的是她啊,为什么没有人问问她呢。要是有三长两短的是她呢。 大约他们会很高兴吧。 慕烟站在原地,扫了一圈周遭,慢慢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她想,她就该死在那场雨夜里。 * 慕泽在医院住了两天,回到家却看见慕烟在整理房间。 她很少会整理东西,慕泽心头泛起异样,“你在做什么?” 慕烟没理他,背影似寒夜深重而遥远。 他忽然觉得,他可能再也抓不住她了。 此后,慕烟再也不说话,无论是父母,还是慕泽。 她始终闭口不言,变得对一切毫不在意。 不被爱,不被注意,不被回应。 她受够了一切,所以先选择冷漠、忽视、不再期待。 “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楼下的小卖部在放王家卫的《东邪西毒》。 她停步看了很久,怔怔出神。 五步之外,慕泽追着她的背影,无力而悲伤。 那是属于她的保护色。 他想触碰,却不忍撕开。他害怕看见一个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慕烟。 家里,那是暑假的最后一天。 梁薇看不下去,“你一个小孩子家别扭什么,谁家孩子这么对自家人。” 慕烟冷笑,“自家人?我哪来的自家人。您那时候问,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告诉你,如果他出事,我把命赔他。” 慕泽闻言,惊讶地看她,手指微颤。 “但他现在好好的,但我也难辞其咎。他就不该找我,把我找回来了您多失望啊,不是吗?妈妈。” 啪——这次打她的是慕连海。 “你住嘴,你母亲她……”慕连海看向梁薇,欲言又止。 慕烟眼眶酸涩,哑着嗓子道,“既然您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我呢,也不招你们烦了。”眼泪倏忽而下,“爸妈,养育之恩,我来日成人,我自会报答。但父母子女的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梁薇气得发抖,“你……” 慕烟深深地向两位鞠了一躬,到房间背起一个简单的背包离开。 她东西不多,大多是学习用品。慕连海和梁薇很少给过她什么,慕泽给她的,她也不想要。 慕泽见状,着急地起身抓住她的手。他无从辩驳,他是她痛苦之源,可他不想放她走。 他抓住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留下她。 这个家带给她的,满是伤害。 慕烟望向他,狠狠地掰开他,一节一节手指,掰得眼眶发红,眼泪一颗颗坠落。 直到她滚烫的眼泪砸到慕泽的手背,他才被灼伤般松手。 他终于明白,自己连日来的不安是为什么。 原来,从前的慕烟,早已经死在那场雨夜里。 他早就失去了她。 慕烟走了,离开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她平时住校,节假日就住在外婆家,和年迈的外婆相依为命。 偶尔慕泽去找她,可她从来不见他。 他推着自行车孤独走在校门口的街道上,身边再也没有了叽叽喳喳的慕烟。 虚假的讨好,直白的厌恶,恶作剧般的逗弄,没有了,她打定主意离开他的生活。 街道漫长而空旷,车篮里落下一片半黄不黄的银杏叶。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凉意。 仰头间,他才意识到,夏天结束了。 他失去了阳光。 慕泽跟了慕烟一学期,没有打扰,只远远看着。 他看着学校里的男同学和她搭讪,看着老师教她做题,看着女同学和她手拉手去小卖部。 嫉妒在作祟,他病态地嫉妒任何一个能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的人。 “烟烟妹妹。” 校门口,人群散尽。 冬季的黄昏阴冷而萧肃,慕泽穿得很单薄,身形瘦削,摇摇欲坠。 他已经很久没和她过话了,思念成疯。 “慕泽,别来找我了。” 慕烟推着老旧的自行车,看着慕泽身旁崭新的车子,“我早就没有哥哥了。” 也没有家人。 慕泽垂眸,鸦羽般的黑睫轻颤,许久之后,才哑着嗓音道,“那就没有,我不做哥哥了好不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弟弟。” “我会保护你的,姐姐。”他不容分说地将她带入怀里,手臂都在发抖,越收越紧。 北风凛冽,枯败的枝头,最后两片梧桐叶交缠着飘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