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灯火通明,憧憧人影来回穿梭,甲胄声不绝于耳。 许倦站在厅廊下,抬眼看了几眼头顶明月,略略思索一二,摇扇问到旁人:“可是到戌时了?” “军师好眼力!”遥遥喝声从院门传来,众人举目一看,正见一大汉从中庭大步跨来。他玄甲挎刀,圆目凛凛,络腮胡子随着话声一抖一抖,正是左翼军领将董犴。 如果说悍勇如薛周殷尚存一丝儒将风度,那董犴此人,足以称得上攫戾执猛。 许倦停扇,“董将军?”他目光往后挪了挪,见他身后并无他人,不由疑惑道:“出征在即,薛将军今晚还要巡营?” 董犴按刀大笑:“此话差矣!今次出征冀州,与周殷有何干系?他不去巡营抓些小子泄愤,今夜如何安眠!” 许倦听出言下之意,一双温润丹凤眸蓦地微瞪,“……将军是说薛将军不去冀州?!” 何错倚在柱边听了两耳朵,这会儿淡淡提道:“郡主一事,薛周殷难辞其咎。君侯下了令,命其卸任主将一职,暂由董犴接领三军。” …… 说起这事董犴都觉得惊讶。 薛周殷何人,幽州第一悍将,老燕侯手把手练出来的人形杀器,银枪一开所向披靡,麾下猛员无数,就连董犴也曾受命于他。这些年来战功赫赫,幽州诸军中更是积威甚重。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位龙虎大将,会在战前被勒令卸职。 军中不满自有人在,但薛周殷二话没说,当即领命退居让贤,还重罚了那些不满君令的部下。因此,军中再无人敢生微末异心。 董犴自认兵术不及他,曾想进言一二,却被守在前院门口的薛周殷拦下。 “你拦我作甚?快让开!老子还要赶回去喝酒!” “那你急匆匆赶过来所为何事?” 董犴浓眉一抖,呸了口:“你再装,再装!就你这欠抽样,别说夺了你三军主将帅位,君侯就是想卸磨杀驴也不为过!” “卸磨杀驴”可谓是大不敬之言。这莽夫喝了几口黄汤就开始胡说,若传入众军耳中,只怕军心不稳。 薛周殷脸色一沉,低喝道:“口出狂言!酒还没醒就滚回去!来人——” 有人上前来想把这名魁梧大汉架回去,结果手还没摸到衣服边儿,就被董犴一脚一个蹬回台阶下。 薛周殷不由头疼得按住眉心。 “……你赶紧回去。君侯用兵如神,无需你担忧。” 董犴一愣,“你,你是说——君侯亲征?” “自然。” 这么说他可以省省脑子,听从命令指哪儿打哪儿。 董犴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不敢出谋划策,只是……有聪明脑瓜放着不用,何苦要让他展示平平无奇的韬略。 董犴抹了把脸,打算打道回营。 临走前,他难得一见问了句旁话:“你就没半点不甘心?” “这么多年少有战事,如今遇上一遭我却不能同往,说不甘心肯定是有的。” “那你还把部下罚得那么重。他们可是为你……” 薛周殷抬手止住他的话。 他脸上有熟悉的轻狂之色,更有几分多年不见的肃重。 “幽州军只会姓长孙。不管君侯做出什么决定,我等必誓死追随。” …… 厅廊下陈了一坛子酒暖身。 董犴一手高举酒坛,仰头灌了一口黄汤。他胡乱抹了抹嘴,声如洪钟:“周殷虽被责罚,可此次君侯亲征,三军士气鼎盛,冀州一行军师大可放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