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心悸消了许多,只她没想到,夜里睡得规矩的人,日日早上醒来都要压着她,明明床榻这么大,却总要睡在她身上,今日难得身上轻飘飘的,倒是让人泛起迷糊来。她闭着眼,伸手往旁边一摸,榻边已经凉了。 梳洗时候,菱角说:“将军在练拳。” 季卿语没再问,先是去了祖母那儿。 再回来,顾青正好靠在院门边等她,整个人看着松松垮垮:“弄好了,带你去看看?” 季卿语跟上顾青的脚步,到了清鹭院的西厢——回廊小院,石板小路,静谧而清幽淡远,院中一棵桂树,窗边一丛竹林,翠色浓郁,与日光成趣。这里倒是采光极好,从南侧支开窗子,又刚好能瞧见顾青平日练拳的空地,视野开阔。 进去一看,屋里不少书、博古架,紫檀架几案发着幽香,南窗有新绿,季卿语想此处应原是薛家书斋,只是架上的书和器什清走了,显得整个屋子有些空荡。 “你看看还缺什么?” 季卿语转了一圈,书架上也不全是空落,还是有一两本的,她走过去,瞧见那是《孙子兵法》和《练兵实纪》,封面很新,但不是全无翻动的痕迹。这是兵书,自然只能是顾青的。 季卿语收回目光,问他:“家中可有紫檀湘妃竹屏?” 房里的东西都清走了,若不是有书架在,看着哪像书房,得重新布置起来才是。 顾青听她说屏风,想着这原是有个屏风的,但他今日来看,觉着碍路,就给清走了。 只他还没来得及应,府里的下人陆陆续续地把季卿语的书搬进来,三五六箱数不清本数,比昨晚那两箱笼多了不知多少,顾青也是这一刻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季卿语的书香门第出身不是说出来唬人的,外头说她有才名,也不是附庸风雅,是真的读过很多书。 季卿语看人搬东西,她的书需要分门别类放好,什么类型和什么类型放一块儿,自有讲究。她看得专心,甚至不知顾青什么时候出去的,正对着怎么排书发愁时,就只听外头一声:“让让。” 她回头,见顾青一个人抱着一展大屏风进来了,正是她说的紫檀湘妃竹! 季卿语没觉得惊喜,只觉得心惊,没想到顾青会自己去搬屏风! 平日她见下人搬东西、重物,从没觉得哪里不妥,甚至不会分给目光,但现下见顾青一个人搬着这么大个东西进来,没工夫去想顾青怎么这么大力气,就已经上前伸手要帮。 只她还没靠近,顾青瞧见她葱嫩玉白的手,已经皱了眉,他抬了抬下巴,叫她让开:“站旁边去,待会儿撞着你。” 季卿语额角突突地跳,又怕碍事,连忙让开了,看着顾青三两大步进来,把屏风一放,问了句:“这里可以吧?” 面色不变,气息均匀,甚至连汗都没出,深色薄衫下,高大健硕的身材无处遁形,漂亮的肩背线条用力时绷紧、卸力时舒展,宽肩窄腰,混成一体。 季卿语连忙点头,就见顾青大臂一展,单臂直接把屏风排开了! 顾青站在后边,从上沿露出一个额头,今日没束冠,像镇玉他们一样,束了个高马尾,额前乱着碎发,整个人伏在上头,无端透出点年轻英俊来,他浑不在意地问站在另一边的季卿语:“还想要什么?” 第12章 厮抬厮敬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1。 季卿语怔愣半晌,撇开头,心神乱了几分,从初见开始,她对顾青样貌的评价就是魁梧有余,而风骨不足,不想一日,对着他,竟也有诗句脱口而出的时候。 她转身去看书案上的文房四宝,答他:“斋中长案一,端砚一,青石笔山一,紫檀笔床一,雕石笔屏一……白瓷笔掭、湘竹笔筒、玉石镇纸、笔洗糊斗,北置珠帘映榻,上置青木花尊,下置红木都承盘,画缸一、博山炉一,秘阁一,古琴一,中置香几,以紫檀云竹几式最佳2。” 季卿语说完一长串,见顾青脸已经黑了,他本就长得凶,一皱眉,格外叫人害怕。 “笔山要青石的,笔屏要雕石的……”顾青记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得他们读书人麻烦,不过是几样文房,就青石白石、红玉紫檀、花里胡哨,“一个够吗?” 季卿语顶着他那张凶脸,心觉诗句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多了:“……若有白玉或檀木也可以。” 顾青看着不高兴,嘴上却记下了:“还要什么?” 季卿语说了个尾巴:“悬画一,水墨山水为上。” “还有呢?” 季卿语见下人都被他吓走了,想着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