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站在门边,长长吐了口浊气,扫了那两丫鬟一眼,点过头,她们便退出去了。 夜深人静已,热闹如烟褪去,红烛摇曳下,对影化作成双旖旎。 季卿语的心慌还没散干净,心头便一点一点磨人的烫起来,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的耳畔里,只能听到顾青的脚步声。听他朝自己的方向大步走来,明明不急不缓,却不知为何攥住了她心口跳动的声律,他愈近,她呼吸愈是清浅,在呼吸越发紧促时,顾青却倏尔停了步子! 他似是想起什么,折了回去。 这一停,季卿语的呼吸就乱了。顶着盖头,她什么都瞧不真切,目光只能一直追着他走,追得双唇微抿都不自知,可就在她将要呼出一口气时,眼前忽地一亮—— 盖头被挑开了,明亮的烛光和顾青身上的酒气一同铺面而来,让季卿语脸色霎白! 那还未长舒而出的呼吸生生停住,眼睫颤过两下,垂定不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初见郎君而娇羞不已的新妇娘,只有腿上交叠紧扣的双手,隐隐出卖着她的情绪。 顾青没注意她的失态,将盖头揭下来后,嘀咕了一声:“怪漂亮的。” 拔步床上,季卿语一袭金莲并蒂的嫁衣,庄重典雅,正红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胜雪欺霜,烛影绰约里是人如温玉,眉眼顾盼下是艳若三春桃李。顾青盯了半晌,有些眼热,许久才发觉自己冒失,目光转而落在她的满头钗环上,端起正直:“饿不饿?” 季卿语用力地眨了下眼,轻声:“……不饿,倒是有点累了。” 顾青看她脸色确实有些白,想来是真累着了。都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垂花门都没出过,她今日又顶着这么多首饰走来走去,站了许久又坐了许久,人这么小一只,怎能不累? 他轻咳半声:“那就歇息吧。” 季卿语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甚至顾不上去看顾青,也顾不上卸掉凤冠霞帔,跌跌撞撞地入了净室。 净室早备好了热水,热气蒸腾,甫一进来,淡淡的潮意便把她的脸湿了个透,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季卿语把自己沉进水里,又往水中倒了许多花露,没一会儿,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渐渐盖去了方才闻过的顾青身上的酒气,也是这时,她骤然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她坐在浴桶里,隔着窗,看外头月色,久久出神。 待会儿进去,便再无退路…… 季卿语凝神许久,回想着见面不过半日里他的莽撞与无礼,指尖拨出涟漪,没一会儿,自嘲笑笑,成亲拜堂,哪还有后悔药? 厢房里的灯熄了大半,只剩下床边一盏。 顾青是在季卿语之后沐浴的,他洗完,走进内室掀开被子,刚要探头去吹灯,却陡然瞧见被子里只着单衣,身段玲珑有致,露出一段玉颈的季卿语……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遭烛火太暗,被衾的颜色太红,愈发衬得她白得跟玉瓶似的。春日的天,还带几分寒凉,可被褥里的淡香夹着温热飘到他眼前,像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顾青哪见过这场面?只一眼便觉得通身的热气往下涌。 他抬头吹了灯,迅速进了被里。 季卿语在顾青进来时,心跳很快,他身上的酒气比方才淡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洗过澡还是她方才用了太多花露,可纵是这样,两人如今挤在一张榻上,他那么大的身量,小小的空间都让他的气息填满了,季卿语闭上眼,只觉得四处都是他和他身上的酒气。 顾青微微一滞,只觉得周遭都是季卿语身上的香气,方才他还没进净室,便闻到花香,他鲜和女子接触过,不知她们是不是都这般洗澡。他没忍住,拨了拨季卿语的洗澡水,这一拨不行,初春的天寒,洗了个冷水澡。如今帷帐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他觉得这是勾引,可方才在净室里,她已经勾引过了。 季卿语的脸白了又白,心跳声愈发快,可她没想到,比她的心跳声更聒噪的,是顾青越发粗重的喘息…… 季卿语不明所以,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稍稍安了心,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顾青一眼——他闭着眼,双手交叠地放在肚子上。 不知怎么的,她耳朵跟着热起来,继而听到顾青出声:“你……” 一个字就没音儿了,季卿语心头一跳,今夜是要圆房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