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戏园。 戏园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霏霏淫雨。 江桐坐着马车,并未回到原本的住处,而是来了卫府前的长街。 长街上人来人往,他让车夫将车停在街道另一侧,撩开车帘打量着车窗外的情形。 企盼能瞧见心中所念之人。 街上车水马龙,一辆马车陡然停驻此处,倒也无甚稀奇。 来往的人影憧憧。 卫府门前徐徐驶来一辆精致典雅的马车,马车上,先是下来了一个男子,锦衣华服,气度斐然,他回转身,动作轻柔地去搀扶那后下的女子,面上的温色宛如暖玉。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卫燕。 她轻提裙摆,借着李玥的手,下了马车。 今日去铺子里正好偶遇了李玥,刚好回来的时下起了雨,李玥非要送她,卫燕推脱不过,这才让他相送。 此刻她立在檐下,青丝和眼睫上皆沾染了不少晶莹的水滴,愈发衬得面容似水,娇俏动人。 她笑着同李玥道别。 隔着水雾,江桐看到,卫燕眉眼弯弯,浅笑苒苒,美得嫣然似画。 李玥坐上马车,离开了卫府门前。 卫燕亦转身,朝府门中走去。 倩影蹁跹,裙裾飞扬,步态袅娜。 却全然不是他送的那件月罗裙。 想想也是,她定然是猜到了,所以不肯穿他相送的衣裙。 他捏在车窗上的手指从方才看见李玥搀扶她下车时,便已近乎泛白,浑身躁郁的血液让他难以喘息,他心如刀绞,很想冲下车去拦住她,亲口问一问她。 她对他,到底可还有半分情意? 可他终究是没有这个底气的。 他怕听到卫燕说出他没法接受的结果。 若是那般,便如剜心,一点点,让他在她面前,失去最后一寸尊严。 他眼下喉头几欲翻涌而起的腥甜。 对着车夫道:“乔叔,回去吧,今日吾要搬迁新宅。” 乔叔愣了愣,搬迁新宅照惯例都是要先遣人观风水、看时辰。江桐却好似全不忌讳,说搬便要搬。 他边赶起车边道:“公子,可新宅还未定,还有入宅的各种事宜……” 江桐的口吻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 “新宅我今日已经同陛下言明,陛下愿予恩赐,便是卫侯府后巷处的那处荒院,你今晚便带人搬过去。” 乔叔愕然,但江桐的心志素来坚定,决定的事外人动摇不了分毫,便只好顺从应下。 “是,属下今日便命人去办。” 是夜,月凉如水。 整个荒院内却灯火如昼。 乔叔寻买来的大小仆役,在四处洒扫收拾,将院子整顿出来。 阿秋亦忙得脚不沾地,谁让他们的探花郎公子想一出是一出,非要连夜搬迁别居呢。 且这荒院废弃太久,茅草丛生,且夜风阴冷,呼杂声声,吹得灯笼飞转,光影错乱。 这么连夜搬来,实在是令人胆寒。 可尽管如此。 他们这位公子却好似半点也不害怕似的。 不仅离了众人独去后院,还半日都不见出来。 想入非非的,还会以为自家公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妖物,或是被什么精怪吞吃了。 他并不知晓。 江桐此刻,正在睹物思人。 立在后院的阁楼之上,可望见一巷之隔的卫府。 漫天星斗洒下星辉,江桐的侧颜笼在湛蓝的光晕中,带着半明半昧的朦胧。 他瞧见了卫府的一些景象。 那些耸峙的亭台楼阁,隐匿在黑漆漆的天幕下,宛如平地而起、浑然天成。 故岁他寄住在卫府时,也曾有过与她同吃同住同进学的时光。 那些卫家的族亲大都看不起他,同上族学,或是因他出颖,甚至面上背里地欺辱于他。 唯有她,没有瞧不起他。 可他却因为她是那些人的亲属,在心中将她一并敌视。 江桐思及此,心中内疚顿生,一波又一波,难以平息。 他踱步下楼,来到荒院一处小池。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