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咽着一天没有喝水以至于干涩发疼的喉咙,刀片刮过似的疼痛让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缓缓推开眼前这扇门。 门内的灯光乍泄出来,云锦却丝毫感觉不到晃眼。 形容憔悴的女人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目光却紧紧落在门后的那张小床上。 女儿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薄薄的一层被子盖着,早上没来得及给她扎成小辫子的头发乱糟糟地压在枕头上,一切都好像她今早刚走时的模样。 “……云锦妹子,快进来把门关上吧,棉棉现在受着伤,别进了风。”村医朝呆愣的云锦招了招手。 云锦神情恍惚地关上门,梦游似的往小床跟前走了几步,低头盯着女儿苍白的小脸看了好久,才在村医的一声轻叹中回过神。 回神的一瞬间,强忍了一路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云锦胡乱擦掉泪水后,转身紧紧攥住村医的袖口,哑声问他:“棉棉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伤的疼不疼?她怎么、怎么还没醒呢?” 话语出口后便一度泣不成声,云锦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直面这个天大的噩耗,她哀求地望着医生,生怕从他脸上看到遗憾痛心的神色,更怕从他口中听到太过残忍的话。 村医看了眼自己被死死揪住的袖子,心里也可怜云锦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生活实在不容易,今天又遇到这一遭…… 想到这里,他尽量放缓了声音不刺激到云锦,慢声说道:“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冷静,我冷静,您、您说,我家棉棉现在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醒啊?”云锦喃喃着连声答应,可慌乱间谁都能听出她的急切和语无伦次。 “你先听我说。”村医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唤醒云锦恍惚的神智后,沉声告诉她:“早上孩子就送到我这来了,送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好一会,我检查过她的情况,老实说不太好,后脑受到过击打,这是造成她昏迷的主要原因。” “另外,我让你梨花姐帮忙检查了孩子的身上,浑身都是淤青和伤,我估计她骨头可能也被打出问题了,但没断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我让梨花给孩子身上那些伤都轻轻敷了些止疼化瘀的药,其它该做的我也都做了,接下去……就看棉棉能不能在今天晚上醒过来。” 云锦强迫自己浑浑噩噩地听完村医这些话,对方说完后她反应了好久,才赶忙追问:“那要是、要是没醒过来呢?要是没醒怎么办?” “……那就带孩子去县里的大医院看看吧。”村医说到这,顿了顿才道:“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如果真的脑袋里受了伤醒不过来,那、就算是现在送去县里的大医院,也没太大的用处。” 言下之意,要是真的醒不过来,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可看着云锦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模样,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声地摇摇头,推开门出去,将这里的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门外村医被其他人追问情况的声音嘈杂地响起,门内云锦坐在床边,用自己温热粗糙的手小心翼翼捧住女儿冰冷的小手。 她勉强弯了弯唇角,笑得特别难看,却还是笑着对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女儿说:“棉棉,妈妈回来了,今天去县城里看到有个小女孩穿着好漂亮的衣服,像朵小花一样。我当时就想,我家棉棉穿上这衣服一定也特别好看,所以妈妈就厚着脸皮走过去问人家是在哪儿买的。” “人家说是在县里的百货商场买的,听说那是有钱人才去消费的地儿,妈妈进去看了,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件衣服,可那卖衣服的人说要布票,还要二十三块钱才能卖。” 说到这,云锦抬手擦掉眼泪,哽咽地笑道:“妈妈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可无论怎么数都数不够二十三块钱……” “妈妈没本事,马上都冬天了,再晃一眼就快要过年了,可妈妈连件新衣服都给你买不起。”云锦闭上眼强忍着眼泪,将女儿的手捧着,额头轻轻抵上去,呜咽声尽数被闷在喉咙里又生生咽下去。 ………… 云棉在疼痛中陷入昏睡,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那是她还没有病死的时候,妈妈坐在她病床边,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大大的童话故事绘本,正笑着用温柔好听的声音慢慢给她讲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 “……小红帽看到路上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花,她就想摘一些带去送给正在生病的外婆,她摘了一朵又一朵,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深林深处……” 病床上的云棉听到这里忍不住羡慕地“哇”出声,在妈妈看过来时,她眼眸亮晶晶地说:“棉棉也想摘好多好多……比星星还要多的漂亮小花,全部都送给妈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