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已回到殿中。 儿茶蜷缩在她脚边,很沉默。 儿茶是她十三时,他送她的生辰礼物。 那时儿茶不过两三个月大,有些认主,不肯亲近她,他只好先抱回去养。每回入宫,或是与她出去玩,都会把它带在身边。 后来时间长了,儿茶与她熟悉,于是前半个月同他回家,后半个月留在她宫里。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及笄那日,他毫无征兆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婚。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带儿茶回过家。 儿茶只是猫,不懂得主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到了约定的时间便坐在门口巴巴地等他。 那一日,儿茶坐在院子里从晌午等到深夜。期间她无数次把它抱回屋子,它又趁她不注意时跑出去,蹲在原来的地方。 直到深夜,一身露水的小猫像是确定真不会有人接它,睁着一对清澈干净的绿眼睛望着她,“喵喵”叫个不停,像是询问为何他没有来接它回家。 那天夜里,谢柔嘉抱着它哭了许久。 她告诉它,他再也不会来了。 尽管如此,每月那日它仍是习惯性蹲在宫门口张望。 事到如今,它也许终于明白,那个男人真不要它了。 就好像谢柔嘉自己,也花了很长时间接受那个整整陪伴她十年的男人终是变了心。 她就是还有些想不通而已。 明明拒婚的前一晚,他们还在见面。 她还同他说,等婚后要在园子里修建一座猫房。 他一脸温柔的说“好”。 思及此,谢柔嘉将眼底的泪意憋回去,抿了一口热茶,问:“你说,父亲为何这时召他入宫?” 文鸢摇头,“按道里来说,不应该。” * 太极殿。 大胤的天子谢翊高座于龙椅之上,阴沉的眸光打量着傲立于大殿之上的男人。 虽并不是十分相似的面容,却有着十分相似的傲骨。 哪怕腿部受了重刑,方才又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可依旧是那副欺霜傲雪的矜贵模样。 一看到这张脸,谢翊就想起当年那些屈辱的旧事,想到庵堂里,衣衫不整的男人从自己妻子的禅房里出来。 想到她回宫后不足八月生下那个野种! 想到她不问世事多年,却为替那人求情,连皇后的颜面都不顾,在朝臣面前公然地与他作对! 竖子当诛! 恨意在谢翌的眼里翻涌着。 若不是顾虑到自己的名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灭其全族,来洗刷一个帝王所受到的屈辱。 足足一刻钟的功夫,他才收回视线,冷冷道:“你方才见过安乐?” 裴季泽颔首,应了声“是”。 “安乐为替你求情,在外头跪了一日一夜。朕原本想要将你发配碛西,但是安乐却舍不得,苦苦地哀求朕。” 谢翌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想必你也知晓,突厥可汗有意向我大胤求和,曾多次遣使臣向我大胤求娶公主。而朕的女儿里,适婚的只有安乐一个。” 他说到这儿,原本表情淡漠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些触动。 谢翌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要明白有些事情,即便过去许多年,可朕每每想起来仍是如鲠在喉。裴氏一族的性命前程,皇后的荣辱,以及安乐的幸福,全在你一念之间。” 裴季泽沉默良久,伏地叩拜,“罪臣裴季泽请求尚公主,还望圣人成全!” “好,裴侍从果然比你叔父识时务!” 谢翌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若是安乐知晓,一定会很高兴。” 一旁正在研磨的江贵妃闻言,雪白的手指顿住。 这话,是官复原职了。 才请求尚公主,就官复原职,怎么听着都像是拿公主换前程。 她斜了一眼裴季泽,嘴角泛起一抹讥讽。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就是不知道那丫头知晓自己拿半条命换来这么个结果,该是怎样伤心欲绝的神情。 这时又听他道:“罪臣希望能够亲口告知公主此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