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氏嗓子里瞬间像是被什么给堵塞住了:“你!” 去了书斋一趟的童官也收拾了套笔墨走进来,放在妇人旁边的高几上。 林业绥放下盏盖,缓声开口:“大舅父不是想要在我这儿为表弟谋个职位?高平郡正好空出个参军闲职,后日旬休结束,我便可安排下去,但还要有劳太太写信告诉舅父,他得拿郗七娘子的命来换,前日走的,月末大抵能到。” 随后,男子抬眼,黑眸犹如深渊,一字一句道:“我要舅父亲手杀。” 郗氏登时便窜站了起来,气血上头后,攥着佛珠,气得连跺了好几下脚:“你、你、你!你怎会如此没了人性,她是你表妹!” 林业绥漠视着眼前一切:“太太今日这话说与我听又有何用,谢氏生慧哥儿那日胎位不正,差点难产而亡,府里小厮婆子从辰时出去请,整日都请不来,太太可问过一句?那几个小厮婆子全部身亡,谢氏身边的侍女差点被奸.杀,侥幸逃脱,追查三月,在敦煌郡抓到了一个,指认的便是太太侄女身边的侍婢。” 他淡扫过去,嗓音沉了下来:“我说这些不是让太太相信的,这封信太太写不写都无妨,官场内的手段不尽其数,倘要我这个差点丧妻丧子的人来亲自动手,便不仅一条命如此简单。” 郗氏是个念佛的人,要她亲自写这么一封信,无异是杀人,可她在权衡利弊之下后,自是明白不能因着一个人,让整个郗氏被拖累,因而重新坐下,把经书推至一旁,提笔蘸墨开始写,心里默念着是郗雀枝先造下恶业,此乃现世报,非她的业果。 颤颤巍巍写完后,童官去拿来给男子看。 “自缢?”林业绥瞧着纸上黑字,端起茶盏慢悠悠泼了下去,“太太莫不是听错了,我要的是父杀子。” 于郗氏而言,自缢已是要下阿鼻地狱的业果,听见男子还不满意,要看到父母杀子才痛快,胸口变得起伏极大:“你何必做得这么绝!谢氏和慧哥儿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林业绥不信神佛,却也知佛教说凡动妄念皆是业,恶起于心。 眼前之人日日念佛,时时诵经,反愚钝不堪。 他冷声吩咐:“去喊个人进来。” 童官连忙去外面叫了侍女。 桃寿瞥了眼妇人,恭顺道:“大爷有何嘱咐。” 林业绥道:“太太人老眼花,你去抓着太太的手重写一遍。” 桃寿自然明白府里谁最大,不敢违背男子的话,几步走过去,要去抓妇人的手,结果只听肉打肉的声音。 气到脸红脖子粗的郗氏愤愤拍开她的手,怒瞪了一眼,咬着牙一笔一划的重写。 童官检查了遍,然后折起来,塞入信袋,趁着坊门落下之前,送去了馆驿,这样便可保证是先于那个表娘子郗雀枝之前抵达高平郡的。 那个女子一回家,等待她的即是亲人的逼杀。 无穷的绝望。 郗氏也终于哭了起来,只觉是自己害了那个侄女。 林业绥搁下手中的茶盏,从圈椅中起身,眼眸半阖:“太太既不惜福,那日后您不会再见到我们几兄妹,还有圆韫、真悫姐弟您也不会见到。” 随即,又吩咐屋内的侍女:“看好太太,日后她无论做何事都要向我禀告。” 郗氏止住哭声,震惊的问出“你要软禁我”? 而后又开始了她的呼天号地。 林业绥乜了一眼过去,语气难以分明:“太太往后若再做这些平白给府里招惹祸端的事,我也只能担个不孝的罪名,让您好好在家庙里敬受我们的香火。” 家庙受香火,便是变成神牌。 郗氏只觉胸闷气短,竟、竟然想要杀她这个母亲! “我怎就生了你这样的不孝子!” “从明日起,太太搬居家庙便殿,为先祖守灵。” - 翌日辰正,山中一片幽静。 道众已唱完经。 在天台观祖师殿中的一侧,摆着长方的矮足几与锦席,几上又堆垒着三四本经书,笔墨以及写经纸。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