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擅于攻心,也不曾想榛榛能晾着你这样多日罢。” 沈雁清轻而坚决道:“有我活着一天,莫说是三月,便是三年、三十年,又有何妨?” 纪决深深打量着他,问:“你究竟对榛榛有几分真意?” 沈雁清掷地有声地答:“我心匪石。” 风吹不透,刀凿不穿。 他便是这样的不择手段。豁出性命,处心积虑,千方百计想求得的不过是纪榛的回心转意。 — 行军路漫漫,大军朝南不止。军营新换了两个驻扎之地,半月过去了,纪决都不肯见纪榛。 纪榛挂心兄长的伤,每日都会到兄长的营帐前徘徊不去,可无论他在外头如何呼唤,纪决都未回应。守着的士兵得了命令,他好话说尽亦不肯放行。 好在他还能从赛神仙的口中得知兄长伤情好转,兄长不见他,也未阻止他送药。 纪榛把煎熬好的药汁递给将士,帐帘卷起又落,他只依稀见着兄长的身影,低落道:“我明日再来看望哥哥。” 他本以为纪决还会像前几日那样不理他,岂知刚转身就听得营帐里传来兄长的声音,“今日不想见吗?” 士兵掀开帘子,笑说:“快进去吧,小秦先生。” 整个军营无人不知二人兄友弟恭,纪决肯见纪榛,士兵也是由衷为纪榛高兴。 纪榛一喜,生怕兄长改变主意,连忙钻进帐内。见着端坐在矮桌前查看布防图的竹影,脚步微微顿住,局促地站定,很轻地喊了声哥哥。 纪决抬眼见踌躇不前的纪榛,“怎么,罚你跪了一回就要同我生疏了?” “当然不是!”纪榛抿唇,慢腾腾地挪过去,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纪决的神情,“哥哥不生我气了?” 纪决没应,神色如水。 纪榛惯会顺着兄长给的杆子往上爬,他三两步绕到兄长身边,拿起墨石道:“我给哥哥磨墨。” 他见纪决没反对,卖力地磨起墨来,又小声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要还是不解气,就再罚我吧。” 纪决放下布防图,问:“那你倒是说说自己错在哪了?” 纪榛恳切地悔过道:“我不该偷令牌,更不该假传你的命令,也不该、不该私自想放走沈雁清。” 纪决却说:“不对。” 纪榛困惑地垂眸。 纪决见他手上沾了些墨水,抽走他指尖的墨条,拿起一侧打湿的布帛替他擦拭,淡淡地说:“你错在一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 浓稠的黑墨被一点点擦去,“草原是一次,那夜又是一次。” 纪榛怔愣地对上兄长抬起的眼,他自知有千错万错,却未曾想兄长气恼的缘由竟是此。 “如果你不是蒋蕴玉的好友、不是我的弟弟,这两回哪一回不需送命?”纪决松开纪榛的手,道,“我自然气你明知故犯,可也更气你为了旁的人不顾自己。你莫要忘了,这世间还有在意、关心你的人。” 纪榛因兄长一番话既感动又内疚,酸意从心底直冲鼻尖。他半蹲下身子,把脑袋靠在兄长的腿侧,哽咽地说:“我以后不会了。” “说到做到?” 纪榛重重颔首,“绝不食言。” 纪决这才轻轻拍拍他的脑袋问:“膝盖可好了?” 纪榛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在兄长面前蹦蹦跳跳几下,“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又想起纪决背上的伤,说什么都要看一眼才安心,纪决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好脱了外袍,又将里衣脱下背对着他。 一个月过去,纪决背上的刀伤已经开始结痂,长长的一条伤痕像是多足虫一般狰狞地附着在背脊,触目惊心。 纪榛安静下来,拿指腹轻轻抚过触感粗粝的伤口,懊悔道:“如果我勤练武艺、多读些书,就可以和哥哥并肩共战.....” 纪决回眸,温声说:“可在我眼中,榛榛这般就很好了。” 纪榛朝兄长笑笑,纪决重新披上里衣,抬起纪榛的手。 纪榛掌心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他低头看,竟是令牌。 “你想要的东西何必偷呢?”纪决微微笑道,“你我同气连枝,我的便是你的。” 纪榛惊诧地微张了唇。 纪决合紧他的五指握住令牌,说:“去罢。” 纪榛眼皮发热。 纪决似怕自己反悔,拂了拂手赶他,“再不去我可就要收回了。” 纪榛又惊又喜地站起身,走出两步,又回头朝纪决深深作揖,“多谢哥哥。” 纪决看着纪榛掩盖不住的笑脸和轻快离去的脚步,站起追了半步,又硬生生逼停自己的双腿。 耳侧响起纪榛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是稚嫩的孩童摔倒了哭着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是调皮的少年跳上他的背脊撒娇要他绕府兜圈、是泪流满面为他送行欲与他同生共死的胞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