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黎抬头,讷讷地笑了一声:“看来这次我是真的成了你的病人。” “人总归会生病,会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不要有负担。”宋喻明拿起听诊头,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用眼神催促着他。 程向黎轻轻眨了下眼,松开领带结,解开了最上端的两颗纽扣。 衬衫里还有一件里衬,宋喻明见状,直接撩起他的衣服,从下面伸了进去。 程向黎双手撑在椅子上,看着宋喻明柔软的棕色发顶。 屋外又开始刮风了,走廊尽头的门窗没有关严实,冷风沿着楼道吹进来,吹动着他松垮的领带和敞开的衣襟。 “深呼吸。”宋喻明把听诊头换到另一处地方。 程向黎听话地吸气,呼吸之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想,也许今天之后,宋喻明就会对自己彻底改观。那些他努力伪装、欺骗的东西,终究还是禁不起考验。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下午吧。”程向黎也说不清。 “明天还有航班吗?” “还没接到取消通知,请假的话,要去急诊开个证明。” “快去吧,你现在的体温少说都38度了,明天肯定好不了。”宋喻明起身,把听诊器挂回脖子上,“今天起降的时候,有耳鸣、胀痛的感觉吗?” “没有。”程向黎低头整理衣服。 “那就好,以后生病了一定要早点请假,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宋喻明微微垂着眼睛,声音很平静,就像一次普通的医患交流,“检查完再来这里找我。” “我还以你会说一些别的。”程向黎拿起外套,看到袖口金色的四条杠,眼神有些迟疑。 从副驾到机长,最后一条杠,代表的就是责任。 程向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创伤应激障碍,是在十年前。那时他刚进公司不久,宣传部组织爱国主义教育,带他们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战争纪录片。 看到屏幕上频繁的爆炸场景,程向黎就觉得很不舒服。回家后洗了个冷水澡,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发低烧。 只是平常生活中,几乎接触不到这样直接的应激源,程向黎的各项考核依然很优秀。 这件事程向黎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包括他的师傅方健。 但实际上,他心里一直很忐忑。模拟机毕竟不是真实的,如果真遇到事故,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拿着几百人的生命去赌这个概率。 宋喻明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你的情况严重到什么程度,我难道看不出来吗?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因为今天的事刺激到你,我也有责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