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与老爷子留下的旧部较劲。 鼓瑟令在芙蕖的手上,却不在她的身上。 芙蕖没有料到,谢慈对此事的执念如此之深,她身为一个旁观者,觉得他似乎有点要往牛角尖里钻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闲着了。 他们俩都不是能闲得住的个性。 空禅寺的日子仿佛将过往匆忙的时光拉长成了麦芽糖,软黏甜腻,芙蕖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恍惚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扬州别院的日子。 她想,假如将来有朝一日能得自由之身,最向往快活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寺庙中晃荡将近一个月之后,芙蕖惊奇的发现,谢慈开始礼佛。 晚上,谢慈盯着芙蕖喝下了药,芙蕖躺下,拍了拍枕边,示意谢慈也一起歇一歇。 这段日子他们经常同塌而眠。 但这仅仅是对于芙蕖而言。 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睡得快,躺下之后,说不几句话,便会陷入到深眠之中,而早晨清醒了一睁眼,床榻上永远只有她一人。 谢慈枕在芙蕖的身边。 芙蕖想起的那句话,她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算不算?” 谢慈仰面望着漆黑的帐顶,说:“算。” 芙蕖:“你开始信佛了?” 谢慈道:“不信。” 芙蕖:“那你去拜佛做什么?” 谢慈说:“我想看看她们一天到晚念经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静夜中,只有她二人的喃喃低语。 芙蕖:“那你弄明白了吗?” 谢慈说:“明白了,她们在求佛祖度苦度难。” 芙蕖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道:“可是佛祖渡不了她们……所谓佛法,既不能渡人,也不能渡己,自欺欺人罢了。” 她从来都不能理解谢慈母亲的作为。 谢老侯爷当然是可恨的。 假若在谢老侯爷身边受此折磨的人是芙蕖,她必然会倾尽后半辈子,用尽一切方式,报复反击。而不是将生命埋葬在荒山郊野的寺庙中,无所作为的渡过残生。 芙蕖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偏一偏头,问:“你想让你娘还俗吗?” 谢慈警告了一句:“不要在空禅寺造次。” 芙蕖刚冒头的想法便熄了大半。 谢慈说:“她信因果轮回,只是因为过的太苦了,那日我见她在后院焚纸钱,便知她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她在用一生给我那位早夭的长姐祈福积德。” 芙蕖不说话了。 所有荒唐不合常理的事情,只要冠以母亲的身份,都能令人瞬间沉默。 芙蕖幽幽的叹气:“若有朝一日,你能像常人一样安度此生,你想要个孩子吗?” 谢慈没做考虑,说道:“我不需要有孩子传承我的血脉,谢家自然也不需要。” 芙蕖想了许久,开口慢慢的说:“可是我想要个孩子,即使寿命有限,我也想在世间留一点痕迹……我明年就十八了,年岁正好,我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想早早的打算上……主子,不如你委屈一下,借我个种吧。” 第93章 芙蕖这是百无聊赖,信口胡吣,本没指望谢慈能答应。 可谢慈在沉默了片刻后,竟真的一点头,说了句:“好。” 芙蕖那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再不是就是脑子恍惚了,再不然就是已经入了梦,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梦境。 她触碰到谢慈的手,分明是温热的。 谢慈重复了一遍,说:“好。” 第一个“好”将她从现世拉上了云天,飘飘然不知所以。第二个“好”将她又从云端拽了回来。 谢慈说:“等一等,等尘埃落定,我们找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 芙蕖道:“好啊,那我就等一个尘埃落定。” 她在空禅寺养成了一个习惯,喝完药后必要含一颗糖梅。 一开始她也很不适应,但谢慈在某次出门后带回了一包市井上买的糖梅,用琉璃罐子盛了,就摆在她的床头。 有一回喝完药,谢慈亲自喂了一颗到她的嘴里,让她用唇齿含了,慢慢在口中化开。从那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上了瘾。 琉璃罐子里的糖梅再也没断过,芙蕖也有了难以戒掉的依赖。 三娘最后一次出门采买时,带回了崔掌柜的来信。 此时距离他们第一次来到空禅寺,已差不多有两月之期了。 谢慈将徽州来的信递给了芙蕖看,说:“崔掌柜一直惦记着他这批□□,他终于给三娘来了交代,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