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只觉全身精力都消耗干净了,方才分明用过饭,这会又饿了。 柳贺看了眼漏刻,已是寅时了,再过些时候天恐怕就要亮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睡了下来,作为礼部右侍郎,柳贺与潘晟、姚弘谟在衙门里都有小床,三人都肩负着职守之责,若是深夜内阁或天子有急务,礼部须得有人处理。 …… 到第二日上午,柳贺才回了一趟家。 他昨晚已派人和杨尧说过,到家后,柳贺仍觉得困意止不住,本想着眯一会儿,谁知刚躺下就睡了。 柳贺醒来时,就见妙妙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爹,你醒了?” 妙妙越长大就越像杨尧,纪娘子对此十分庆幸,觉得女孩家像杨尧更好看一些。 柳贺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虽然没有张居正那么帅,但是和丑字绝对搭不上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妙妙像杨尧更好看一些。 柳贺穿好衣服和妙妙一起玩了会,就见杨尧从屋外进来,神色似是有些严肃。 两人夫妻多年,柳贺早已能从杨尧的表情中看出她的心情,杨尧叫侍女带着妙妙出去玩,自己则看向柳贺:“相公,家里来了信,孙夫子过世了。” 柳贺动作顿住了。 过了半晌,他眼睛微动:“夫子已过了古稀之年,只是这一日比我想象中早了些。“ 他在扬州时,孙夫子的身体已不大好,柳贺已经做好了这一日会来的心理准备,只是这一日乍然到时,他仍是有些……难过。 孙夫子教导他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可若非孙夫子引路,他恐怕连如何读书都不知晓,无论是他日夜苦读奔赴科场之时,还是他任官之时,孙夫子都在用行动教导柳贺,何为有德君子。 这一刻,柳贺已忘记了自己任京官三品的喜悦,思绪仿佛回到了年少时。 第一次与孙夫子会面和最后一次与孙夫子会面是截然不同的情景,他官是越当越大了,却也离故乡越来越远。 柳贺轻声道:“嘱托家里人将师娘照顾好,我能为夫子做的只有这些了。” 杨尧将家信递给柳贺,柳贺拆了信,原本情绪还能稳住,待读过一遍信之后,柳贺手都微微发着颤。 信是以纪娘子的口吻写的,信中说,柳贺回京的这一年,孙夫子早已不认得人,情况一日比一日更糟,可他临去世前,像是提前预知了自己寿数将至,三叔带着平哥来看他时,他似是将平哥认成了少年时的柳贺,凶巴巴地对着平哥吼:“你读书便读书,带这些礼来做什么?若钱不够,我这边还存着一些。” 柳贺终于没控制住眼泪。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走到今日是靠自己的本事,他能走到今日,也有运道使然。 年少时纪娘子自己活得清贫,却能咬牙让他读书,孙夫子、丁先生等人都是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指导,对他来说,孙夫子就像他的祖父一般,他从夫子身上学到的不仅是文章,也有做人的品德。 柳贺在一旁沉郁了许久,杨尧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柳贺任官后愈发内敛,杨尧也知他肩头扛着重任,可柳贺在家中始终是温和的相公与父亲,杨尧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他这般难受了。 今日见柳贺疲倦,她先让柳贺睡了一觉,待他睡醒才告知他这个消息。 “幸好师娘身子仍康健。”柳贺道,“娘在信中说,孙家族人里有要把子孙过继给夫子的,师娘似是很乐意。” 孙夫子与师娘的独子早早过世,若是过继子孙,便是认孙夫子之子为父。 柳贺清楚,这恐怕是孙家的族人见得孙夫子与柳贺关系非同一般,才有了这个想法,否则早不过继晚不过继,何以拖到今日? 但若是师娘愿意,柳贺也不会有意见。 孙夫子对后事很是坦荡,他一生不求人,便是柳贺当了官,他也从未要求柳贺为他做些什么,即便柳贺安排了人去照料,他最开始也是不赞同的。 孙夫子的性子就是这般犟。 可师娘性情就柔缓得多,想起独子过世之事总是悲伤,她最担忧的 便是自己后事无人过问,百年之后她与孙夫子恐怕都没人记得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