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上已说得清楚明 白,待他说清缘由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柳贺。 若是李怀单独说李乡绅他们恐怕不知,可兴化县的李乡绅在府城中同样很有名气,不说普通官员,就算是谢知府这样的一府主官都对李乡绅客客气气。 这李乡绅别的本事没有,但人家会投胎,家里有一位任过内阁首辅的哥哥,李春芳眼下虽然致仕了,但他在官场上依然有一定的影响力,若是对李春芳的家人不敬,于官员们的官声有碍。 若是真惹了李乡绅,谁知他们的名声会坏成什么样? 前任知府不敢惹李乡绅,那现任知府又会如何呢? 对于登知府之位不过数月的柳贺来说,得罪李春芳可谓不智,他得罪了张居正,官场上或许还会夸一句他不畏强权为官清廉,可若是得罪了李春芳,传到有心人耳中,便会成为柳贺欺负致仕官员的铁证。 且朝野上下皆知,李春芳是被高拱和张居正联合挤走的,眼下高拱被赶回了老家,内阁中张居正专权,若是李春芳再被柳贺得罪了,那难免会让人觉得张居正在赶尽杀绝。 其一,李春芳辞官回家也是受其父与其弟在民间的名声影响,若他再因兄弟之所为影响一府判罚,便做实了李春芳本人其实也不干净,到那时,即便李春芳闲居家中,言官的弹劾也不会减少。 官员们通常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谁人不会老?谁能不顾自己的身后事?在位时即便官至内阁首辅,官员们大多希望自身能够安稳退休,若是现任发动对前任的弹劾,谁能保继任者不会效仿? 张居正又有王大臣案的优秀传统在,他能把回老家的高拱折腾一顿,折磨李春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文官们向来爱脑补,眼下柳贺是扬州府的府官,即便他此前因得罪张居正惨遭外放,但他今日若是审到李春芳家里,旁人便会从两个角度想他。 一,柳贺如此,是否得了张居正的授意。 二,柳贺如此,莫非是刻意陷害张居正。 因柳贺是张居正的门生,李春芳与张居正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有些复杂,知晓此事的官员自然会忍不住发散思维。 在公堂左右坐着的付推官等人此刻也想到了这一步。 扬州城的士绅中,李春芳无疑是最尊贵的一位。 大明朝的众首辅中,至今仍在世的不过徐阶、李春芳与张居正,徐阶虽斗倒了严嵩,但徐阶本人为官时官声并不如何,尽管他蛰伏多年只为将严嵩斩下马,然而任首辅后,徐阶为官保守,他家在华亭县又占据了不少土地,以至于民间怨声载道。 李春芳在家乡的官声不错,他最大的问题便是兄弟不靠谱。 但李春芳老父尚在,他也不可能将自家兄弟从族谱上踢出去,只能在乡时对兄弟的言行多有约束。 可李乡绅在家狂妄惯了,本性一时半刻又如何能收敛? 柳贺翻着案卷:“带嫌烦江西桥。” 过了一会儿,这江西桥便步入堂中,他身着秀才襕衫,仅看外表,他要比同龄的李怀年轻上十岁不止。 江西桥施施然冲柳贺一拜:“学生见过府尊大人。” 他是秀才,可以见官不跪。 江西桥在李乡绅家中任蒙师,他有幸见过李春芳数面,也与前来拜访李乡绅的官员有交集,因而面见柳贺时,他比普通的秀才从容了数倍。 方才李怀哭诉时,旁观的百姓皆对江西桥厌恶得咬牙切齿,如今见了江西桥本人,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貌,讲起话来儒雅懂礼,又如何是李怀口中淫辱其妻之人。 而见过江西桥后,李怀换上一副恨不能哚其肉的表情,两眼凶相尽显,这反倒让周围百姓的同情心降了许多。 “你就是江西桥?”柳贺问。 “学生正是。” “李怀诉状中所言,你可认罪?” “禀府尊大人,学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