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哥儿,咱们倒可以趁此机会回老家住上两年,这一点也不坏。” 柳贺得罪张居正的消息早已在京城官场传遍了,纪娘子及杨乡绅夫妇也有所耳闻,柳贺极少将衙门里的烦心事说给家人听,说了也是徒增烦扰罢了,不过他被贬出京的事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纪娘子疼爱儿子,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柳贺这边。 “这倒也是。”杨尧将柳妙塞进柳贺怀里,“妙妙长在京里,一直都没回过家,她之前太小了,跋山涉水也不合适,这下正好可以一道回老家。” 杨乡绅夫妇心中也没有什么想法,在这大明官场上,被贬官是常态,杨一清当年也不是没被贬过,何况女婿出京是因为得罪了张居正,张居正如今势大,能被贬官而非致仕已经算客气的了。 柳贺揉了揉自家闺女软乎乎的脸,妙妙当然不知道她老爹被贬了,仍旧傻乎乎地在那边乐着,滚团绕着她转来转去,现在在家里,滚团第一和妙妙好,纪娘子和杨尧紧随其后,柳贺已经退居末位,地位快赶不上来京里不久的岳父和岳母了。 看着这一幕,柳贺心中不由一暖。 家人的支持是他做出决定的依仗,即便不问柳贺也知道,无论他如何选择,他的家人始终站在他这边。 …… 此时的翰林院中,翰林们也在小声议论柳贺此次的去向。 “泽远当真太冲动了,得罪张相又能有他好果子吃?” “泽远来京已有三年,我从不知他竟是如此不畏权贵之人。” “要我说,这柳泽远着实不必,张相派他去治河,他当真就去治了,那破河有什么好治的,不如干脆辞了这任命,还能在清流中挣一把名声,改日回朝依旧自詹事府起步。” 这人话一说,史馆之中立时有几人附和。 这些人嘴上是在为柳贺可惜,心中其实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在的。 原先柳贺高中状元,乃本朝继商文毅公之后第二个连中三元者,科甲可谓俯视整个翰林院,加上柳贺虽为后来者,却捷足先登当上帝王师,这如何不能让一些老翰林心中发酸? 这几人原先说上一两句也就罢了,但或许是柳贺离京之事着实令他们兴奋,他们已畅想起了柳贺回京时再各个衙门排队递帖子的事了:“柳泽远可惜了,离京容易进京可就难了。” “何况这黄河是那么好治的吗?多少治河的能官乌纱帽不保的?” 就在这几人说到上头时,只见一人腾地站起身:“几位仁兄说够没有?” “于编修,你是何意?” “好叫各位仁兄知晓,在下是山东东阿人,自小就在黄河边长大,家乡百姓常受黄河决口之苦,诸位仁兄不记水患祸民之事,却口口声声这破河有何可治的,这话可敢叫天子听见,叫满朝臣工也来听一听?” 说话的是于慎行,于慎行性子一贯直爽,有话直说,加之他也是这翰林院中出了名的少年才子,二十三岁便中了进士,如今更是晋了日讲,在这翰林院中可谓前途无量。 这些酸言酸语说的虽是柳贺,于慎行听着却觉得分外刺耳。 “可远所说正是在下心中所想。”沈鲤此时也道,“在下的家乡归德在世宗二十四年、二十五年、二十六年、二十七年、三十九年、穆宗三年均遭水患,世宗三十九年黄河决口,平地可行舟,穆宗三年水淹考城、虞城,七成土地被淹,我归德土弱地势卑,民贫无恒产,这便是各位仁兄口中的破河。”(注1) “若我沈鲤能将诸位口中的破河治好,便是不在这翰院为官又如何?” 沈鲤家乡归德乃是后世的河南商丘市,因地理位置及地势的原因,常年遭受黄河水 患,百年之间,小患不断,大害也有数次,百姓们流连失所,遇上困苦的年景,卖儿鬻女的也是有的。 翰林院中的庶吉士多出身富家,清贫之家又何来的文采风流?加上翰林院中南直、浙江、江西的翰林多,这些翰林们即便家境寻常,也很少体验河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