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心说:我跟个姑娘说话,有什么好避嫌的? 埋怨归埋怨,又都觉得这是祝缨能说得出来的话,于是一前一后出了签押房,十分的“避嫌”着去教学相长了。 祝缨挑挑眉,掐指一算——奏本该到京城了。 …………—— 京城近来收到祝缨的公文稍显密集,胜在都是好消息。 这天,陈峦特别留意了一下,见有好消息便笑着拿了出来翻开一看,笑道:“正好!” 施鲲问道:“好什么?”他更奇怪的是陈峦近来已有退意,为何今天却突然这么关心起政事来了。 陈峦道:“是个好消息,看到四夷皆服,我也可以就此休致啦!” 施鲲顾不上“四夷皆服”是个什么事儿,先问陈峦:“你要休致?” 陈峦心里是千万不舍,顺口说出来就罢了,要他郑重地承认,话到嘴边险些没能说出口。在施鲲专注的目光下,他十分痛心地说:“我为相这些年,是时候让给贤者啦!此时休致正可好好教导两个孙儿,免教像他们父亲那样蹉跎岁月。” 施鲲道:“万万不可!” 一旁王云鹤被这一声引了来:“怎么了?” 施鲲道:“他要休致,这如何使得?” 陈峦话都说出来了,心里难过也不好反悔,故作潇洒地道:“怎么使不得?我做丞相,别人才称呼我是‘陈相’,不做了,就只是一老翁。‘丞相’二字又不是长在我身上的。你们二位,咳咳。” 他赶紧住了口,就怕自己再摆出个前辈的架子说出不太合适的话来。这个“适时而退”不能算是他的独家感悟,许多人都知道,不过许多人做不过罢了。拿这个说事儿,对两位如日中天的丞相说“以后你们也要适时而退”,显然是不合适的。尤其是王云鹤,有抱负,才刚干没多久呢,不该说、不该说。 施鲲道:“令郎还在外任上。” 休致的丞相许多都会选择回乡,凡主动休致而非被迫休致的丞相都有自己的想法,回乡之后地方上也捧着,还光宗耀祖。但是在这此之前,实在应该给仅剩的一个儿子安排好了再走。陈萌前半生可称为纨绔,这几年才像个样子。施鲲就劝陈峦好歹等陈萌三年知府任满给调个京官再走。 陈峦却说:“原是这么想,这二年看他做事也有个样子了,叫他自己凭本事挣前程吧!” 好消息可遇不可求,趁着有个好消息求退,总比政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上书求休致要体面得多,物议上也要好。 陈峦扬着手里的奏本,道:“我奏本都拟好啦!二位,这一件事一定要让要我来奏。” 王云鹤、施鲲都问:“什么事?” 他二人此时才顾得上关注一下是什么好消息,打开一看都笑了。 施鲲道:“我料他也该进到这一步了,很好。再往下就会难些,要再耗些日子了。”阿苏洞主称臣,下一步得献个图册户口之类的,不献图也得跟朝廷请个敕封,这就有点难了。陈峦不一定能等到。 施、王二人都说:“你来、你来。” 陈峦等不到,他二人总是能等到以后更大的好消息。 三人商定由陈峦向皇帝奏请此事。皇帝近来颇喜好消息,没有皇帝能够不喜欢“四夷宾服”、“天下归心”的,打下来的未必有“蛮夷自愿”这么好!什么是王道?这就是王道! 皇帝命他们挑一个字为奇霞族命名,这个名要有个玉字旁,但是意思又不能太大。 陈峦特别为小老乡祝缨说了几句好话,请示给祝缨一个表彰。 皇帝笑道:“准!” 祝缨在不知道的时候,因为蹭了陈峦休致的安排,额外多了一分好处。 陈峦向皇帝奏完了这个好消息,第二天向皇帝拿出了自己连夜抄了十几遍才抄好的奏本,向皇帝请求休致。 朝中上下这一年来隐隐觉得他有此意,不想他竟真的能狠下心来请辞。皇帝出言挽留:“卿是社稷臣,为何要弃朕而去?” 陈峦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生天地间,何敢言‘弃’?请陛下收回‘弃’字。” 皇帝眼眶也湿润了:“卿正当年呀!” 陈峦道:“臣不材,深荷圣恩方得登相位,今朝中贤者云集,臣可以放心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