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道:“九娘有话就说。” 季九娘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叫过婵娟?” 珍珠道:“也没分别。” “比珍珠好。”季九娘喃喃地道。 祝缨又问她的脚,珍珠道:“睡迷了,我原先的屋子炭盆不放那儿。” 季九娘心头起疑,她不看祝缨了,从祝缨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东西来,她的眼睛看向珍珠,眼神犀利了起来!珍珠却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祝缨道:“验看吧。” 珍珠有点腼腆,仍是很乖顺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除去了鞋袜,露出一只残疾的脚来。脚的一侧被烙得变形,上面别说什么香疤、齿痕,连原样都不见了!像是有谁往一只白嫩的足上贴了片粉色的凹凸不平的软胶。但是祝缨却知道,如果戳一戳,这“粉色软胶”必是硌手的,弹性也不如正常的皮肤。 什么痕迹都没了。 婆子吸了口冷气,有点可怜地看了珍珠一眼。珍珠的脚平静地放着,细看时又带点颤抖。祝缨道:“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珍珠什么话也不说,显得很无辜。祝缨将王云鹤签完的那张脱籍文书放到她的面前,珍珠这才吃惊地抬头看向祝缨,她已认出了祝缨,只是没有想到祝缨叫她来是做这个的!祝缨又把文书给季九娘看了,说:“既然认她是侄女,你们就好聚好散。什么也别问、什么也不要说出去。去把她的行李给她收拾好。” 季九娘道:“是。” 珍珠却突然说:“我不走!” 祝缨道:“你总要见一见你亲娘的。” 珍珠看着祝缨说:“我亲娘早死了。大人,别听了别人的鬼话,白白浪费了好心肠!” 祝缨道:“看来你是真的知道了。” 珍珠拼命否认,张班头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弄错了,低低地唤了一声:“小祝大人。” 祝缨道:“我自有安排。不送你回去,你也不是谁的奴婢家生子。见了你的亲娘,你们自己商量怎么过。”命衙役去把王婆子再请了来。 珍珠听到“冯府的王妈妈”的时候,急了,说:“小祝大人,你!你找你的妻子就是了,找我做甚?我不是珍珠,也不是婵娟!别叫人了!” 祝缨把脱籍文书袖了:“哦?” 珍珠道:“我是乔莲香。” 张班头摸着脑袋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很自觉地维持起了秩序,“你这小娘,把鞋袜穿好,老实回话。现在这像什么样子?!” 珍珠急急穿好了鞋袜,说:“真的!桂香的娘死了,就归我娘养着,我叫莲香,她就叫桂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后来娘死了,桂香也得了重病快要死了,我说,你死了,我就一个人了,不知道流落去哪里。 她临死前告诉我说‘要是没地方去了,就去找我娘,我依稀记得,自己的亲娘姓沈,是京城冯府的夫人,家里犯了罪被罚没的。要是路上没找到,又或天可怜见听说平反昭雪了,就去京城!把我埋了,说你就是我,代我孝敬娘亲。只是娘亲脾气不好,因为容貌毁了常好发火,规矩又极大,忍一忍就好,总不能比在贱籍更差,好歹是个归宿。’ 后来听说有个冯家昭雪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那个冯家,有个盼头比没有强,我就来了。想远远看一眼,是不是桂香的家。到了没几天,听说那个夫人……” 珍珠喘了口粗气:“那个夫人,就是容毁……守贞……没等上去相认,就又听说什么、什么……义、义仆?我再、我再凑上去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她诉说到一半,王婆子也来了。王婆子来时还不知道什么事,也是惴惴,一时想是不是小娘子找到了,又想,那不应该叫她过来,该是知会府里。却又不知道什么事会传唤到她。 等见着了祝缨,心中又燃起希望:“姑爷?!小娘子找着了?”她眼睛四下一望,除了差役、三个老婆子,就是一个年轻小娘子,那也不是冯府的小娘子啊! 珍珠猛地转身看向她,迈了一步,又缩了回去,重新变得很平静。祝缨道:“是你的女儿找到了。” 王婆子惊喜了一下,四下张望祝缨数到了十,她才把眼睛看向珍珠,似乎有点无措,又有点畏缩。珍珠道:“大人,我说过了,我是莲香,不是桂香更不是婵娟,如今叫做珍珠。” 祝缨道:“你自己对她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