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南北东西的风,高高伸出院墙。因此每当春夏时节,她就在左边的槐花树下与哥子碰头,青白的花与叶有好闻的香气,甜丝丝的,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踏着满地的槐花,看着远处有个倒霉蛋不要命似的跑来,然后哈哈大笑,与哥子一道结伴回家。 秋冬就更好,柿子结果了,有些够得着的,她就蹦起来去摘,或者威胁哥子替他摘。哥子虽是个正人君子可她不是,灌了浆的柿子真甜,跟泡在蜜罐子里似的。 故而那时她的一年四季,都是甜的,清爽的甜,风中搅和着花香。 哥子有人玩,她也有。她跟成明是打小的玩伴。她们家没犯事之前,几个哥子和老端亲王家的成明世子走得近,摇光常跟哥子们混,跟成明也有交情,虽然是一起乱跑淘气抓虫子的交情。旗人家姑奶奶不怕见男人,行止堂正又敞亮。 成明这人,啥都爱靠,提笼架鸟、扳指核桃、养鱼种花斗蟋蟀,他比谁都在行。唯一不爱靠的就是谱了,可没办法,他是老端亲王的独苗,老爷子时常一边拿着大板子抽他屁股一边喊祖宗,一旁的福金就哭得撼天动地叫肝儿肉。 好在这位世子孝顺,知道能不让双亲动怒就不让双亲动怒。原说一个月少不了几场好打,他忒机灵,嗅到苗头就往外撒脚丫子一顿跑,熬到三更半夜再从角门溜进去。起先老亲王还镇在那里等着他,后来年纪上来,瞌睡也上来,索性就不等了,自己个儿回屋子睡觉了。因此端亲王府也就添上了“只要世子跑得快,就能免上一顿打”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成明毕竟年轻又机灵,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东拐西拐就溜出去了。家是暂时回不了,他也不慌,身边的小厮早就打发在外头候着,爷们儿哼着小调在四九城里乱跑,他人又活泛,是个不着调又没架子的纨绔,因此跟各色人都能打成一片。八大堂的当家跟他称兄弟,松竹斋的掌柜把他当贵客,就连安定门守门的军兵,他也能凑上去跟人聊一车子话。 每次他得了好玩意就来找摇光,用他的话来说,这交情可不浅,是看着她长大的交情。其实成明只比她大两三岁,她出生的时候,他不也是个屁点大的屎娃娃。 不过他眼光好,会挑拣,什么衔旗的雀儿、精雕细琢的蝈蝈笼、奇形怪状的葫芦,他都能搜罗了来。他也算是家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给她送新奇的玩意来。前一阵子他没来,说是老端亲王病得厉害,就那么几天了。 听太皇太后这么说,想来老端亲王过世,他袭上铁帽子王的爵,如今混得很不错。 她想着想着,忘了手上使力,宝爷又重,嚯一下从她手上摔了下去。她吓坏了,回过神来,谁知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宝爷不满地喵了几声,围着她转圈圈。 太皇太后望着她,笑骂:“别走神,我正想着呢,等这次宗亲们入宫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可是关系你的大事。”老太太运神想了想,“我记得老平亲王他家世子就不错,模样也标志,平亲王福金跟揣了宝贝似的。叫什么来着?” 太皇太后想了半天,摇头笑道:“果真我人老了,记不清了。皇帝,是叫什么来着?” 皇帝闷声道:“叫成曙。”他又马上补充:“就是平亲王福金太惯着了,性子轻浮得很,人也不老成。” 太皇太后迟疑着“噢”了声,慢吞吞道:“怎么我先前瞧着还好啊……” 老太太左思右想,又说:“荣敏亲王的小小子儿,就是成曜他弟弟,好多年前,万寿节上,那孩子虽小,作出来的诗句,连你皇玛法也称赞呢!我看他也不错。” 皇帝紧跟着说不成,“履郡王早定下人家,只是碍着大行皇后丧未满三年,尚未请旨成婚罢了。” 太皇太后颇为疑惑:“我怎么不知道哇?”搜肠刮肚又是一想,乐了,“那淳贝勒指定行,这个你可别蒙我,他开府建牙前在我跟前段时日,我是看着他长成的。况且是个贝勒,为人老实,也没什么煊赫爵位加持着,必能一心一意地好好过日子。” 皇帝默默道:“他行事不够稳重,朕打算历练历练他,过了年外放他往南边学学办差。”M.bOWuCHina.Com